灵丘郡,张君夜和乌锤围着一个火盆饮酒,乌锤到这来已经有几天了,前几天都是在调整,今天才是比试的日子。
“乌兄,这第一杯酒,张某敬你,就当是赔罪了。”张君夜端起酒杯道,他跟乌锤刚刚交过手,现在到喝酒的时间了。
“赔什么罪。”乌锤淡淡笑道:“莫不是为怀疑过乌某赔罪。”
“没错。”张君夜干脆道:“不瞒乌兄,我就压根没想过你真是来找我比武的,从你给我下帖子那时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你有什么阴谋,今天交手后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所以这个罪是一定要赔的。”
闻言,乌锤颇有兴趣,“哦?这是为何,为何交手后就确定乌某没有其他心思了。”
张君夜笑道:“武功与人品是分不开的,观乌兄的功夫,便知道于老弟所言非虚,是张某小人之心了。”
于少欢当然没跟张君夜说过乌锤人品如何,只是简单的讲述了他跟乌锤的比武经过,乌锤对此心知肚明,但依然对张君夜的话非常受用,端起杯来笑道:“张兄若这么说,我不喝反倒不对了,请。”
二人一饮而尽,张君夜继续道:“乌兄虽然来了有几天了,可是咱们好好说话这还是第一次。”
乌锤点点头,玩笑道:“张兄之前防着我呢,自然不会有什么交流。”
张君夜摇头苦笑道:“张某此来北秦,谁都知道是干嘛的,怎么能不小心些。”
由于饭前有过不谈国事的约定,所以此时乌锤看话题有些朝那个方面偏转的意思,便没有接话,反往武功方面带了带,张君夜明白后歉意的笑了笑,两个人便开始聊起了今天的比试以及个人得失。
这本就是乌锤来找他的目的,所以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
“乌兄功力深厚,剑法精湛,张某这次输的不冤。”
“张兄太客气了,乌某也只是因为占了地利才侥幸胜了半式,若是换到南雍,少了天气帮忙,我绝无占便宜的可能。”
“这是哪里话,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乌兄的功法不也是与这冰天雪地不搭么,哈哈,要我说乌兄这就是谦虚,若是换成我胜了半招,现在指不定耀武扬威成什么样子呢。”
“张兄这是真性情……”
二人说着便开始细数今天的失误以及胜机,直到拓跋凤第三次探头。
“乌兄,拓跋姑娘像是有事啊,要不你先去看看。”张君夜小声说道。
乌锤已经知道了张君夜是个什么性格的人,所以此时也没给他面子,笑骂道:“你的人不也过来看过两次了么,想过去就直说,何必弄的像都是我的原因一样。”
“这可不一样。”张君夜面色一肃,“我手下那些不长进的都是没屁在瞎折腾,所以我这真是在实心实意的为了乌兄着想。”
“行吧行吧。”乌锤轻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我们就先去处理事情,看看他们都有什么事,一会回来接着喝。”
“没问题!”张君夜应下后拱了拱手便抢先一步走出了门,乌锤哭笑不得,站起身走向远处已经急不可耐的拓跋凤。
张君夜着急的原因是来找他的人是小六,按照剑格的话说,老贾和小六给了调查贩马一事,跟着燕山牧场的人一起去了他们的马场,若无重要的事是不会来的。
果然小六不是自己来的,老贾也在,两个人看到张君夜进门了同时站了起来。
“我听剑格说,你们两个去燕山牧场了?”张君夜进门后便直接问道:“怎么来这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贾讶于张君夜的激动,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能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二人觉得不太对,所以找了个机会溜走了。”
张君夜不信这么简单,皱眉道:“感觉哪里不对?”
老贾略一沉吟,缓缓道:“我们觉得燕山牧场好像要跟人打仗了。”
张君夜眉毛一挑,说道:“你们可知道没路真部。”
老贾点了点头:“当然知道,牧场的东家,说东家坏话是我们这些下人最喜欢的了。”
“仅此而已?”张君夜追问道。
老贾有些奇怪:“还应该知道什么?”
张君夜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先不提了,你们是怎么察觉出牧场要跟人打仗的。”
老贾笑了笑道:“这可太多了,战马的食物变化,草料调度,还有牛羊的宰杀等等……”
张君夜眉头紧皱:“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工作,若是要准备应该早就准备了,你们去了也没两天,怎么能感觉出变化来。”
“确实早就有准备了,我们从旁人那里打听过,半个月前,这些动作就开始了,只是昨天突然加急,像是出发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害怕被编入杂役队伍一起去打仗,便寻了个机会跑了。”
张君夜捏了捏眉头,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老贾见状小心问道:“莫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张君夜发愁的看向他:“都要打仗了,怎么能没问题。”
老贾连忙道:“我听人说,这是几个部落为了争夺某些个牧场进行的战斗,每年都会有。”
“争夺牧场?冬天争夺?”
老贾没多辩驳,“其实我觉得也不可能,没路真部是代王的兵马,我认为他们该是打着争夺牧场的名号西去支援的。”
张君夜摇头道:“支援或许是真的,至于西去……”他想到了剑格所说的没路真部,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感觉,他觉得没路真部有九成以上概率是要去幽州的。
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张君夜对现状越发担忧,急躁之下对二人说:“你们俩现在出去找人,不要管方崇威了,把我们自己的人都叫上,我要去幽州!”
老贾见张君夜做出了去幽州的决定,心中立刻明白关于没路真部可能张君夜知道的更多,所以麻利的吩咐小六去叫人,自己则去找了方崇威,不管他归不管他,知会他一声还是要的。
另一面,张君夜刚跟乌曲分开,拓跋凤就忙不迭的迎了上来,乌锤见她极为急迫,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拓跋凤拉起他就向住处跑,边跑边道:“我大哥来哩,他说有急事找师叔。”
拓跋通……?乌锤眉头紧锁,“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呀,他又不会跟我说。”
原来你着急的原因不是因为事情紧急,而是因为找不到我,乌锤略略放松,还以为出了大事呢。
乌锤推开了迎客室的门,拓跋通见他到了连忙迎上,见到一旁的拓跋凤又强行止住了步伐,强笑道:“多谢小妹。”
拓跋凤哼了一声,“没什么。”
拓跋通道:“小妹寻人这么辛苦,不如回去休息休息……”
“不就是想把我支走么,何必说的这么虚伪。”拓跋凤鄙视了一句,转身离开:“谁稀罕听你们这些破事。”
拓跋凤刚一出门,拓跋通立刻关上了屋门到乌锤身边道:“师丹败了!!”
“这怎么可能?”乌锤猛然睁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你可确定?”
“小师叔啊,我怎么可能拿这话事情开玩笑,这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
大师兄说的,乌锤再无怀疑,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发生的啊。”
“卢晟亲到怀朔镇督战,一战而胜,师丹战死。”
乌锤等了片刻发现没了下文,皱眉道:“完了?”
“完了……”
乌锤瞬间就怒了,“这一句话有屁用,师父他老人家不在军中,师丹就是最高统帅,最高统帅怎么能只说个战死就完了呢?怎么战死的,死在战前还是战时还是战后,正面交手时候死的还是逃跑时候被人追死的?他死后战况又是什么样子,怀朔镇下战败,沃野呢?还在咱们手里吗?”
“我的小师叔啊,您说的这些小侄确实不知。”拓跋通连忙解释道:“这场战事刚发生没几天,我父亲一得到消息就让我来给您报信了,至于战况,我知道的总共就这么一句话,不过倒是有一些流言,说师丹是被一队高手偷袭击杀的。”
乌锤沉默片刻,这确实与拓跋通无关,拍了怕他的肩膀就算道歉了,然后道:“师兄要我做什么,回去吗?”
“不是。”拓跋通略带疑惑道:“父亲说是奉了师祖的命令,请师叔去幽州……”
“好。”乌锤没有半分的迟疑的应下,“去做什么?”
拓跋通摇了摇头,“这倒没说。”
乌锤点了点头,“估计去了就知道了,你去换上凤儿,咱们这就上路。”
黑暗中,于少欢感觉周围一阵嘈杂,他猜测自己该是被围观了,接着便是粗暴的移动,他有心反抗,但无力折腾,眼睛都睁不开还能做什么呢,只得由着别人动作,好在他现在的意识不是那么清醒,所以对这番经历也只是奇怪,却没多少担心。
不过时,他感觉到自己被送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这里不仅暖和,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香,可还没待他享受,身上的刺痛便将他唤回到了刚刚的打斗中。
在与丁泰的最后一波交手中,他首战立功的“长虹”遭到了打击。
丁泰采用了异常简单的应对方法,后退。
于少欢的刀总要一刀一刀的劈,既然有间隔,那就一定会有刀势上的变化,丁泰用的办法便是避开刀势最大的时候,觅机反击。
这样做风险极大,很容易被对方带进节奏里,因为任何人都不会把攻势用老,谁都会在势衰的时候开始变招,所以一旦被对方连绵的攻势压住,很可能就无法翻身了,可丁泰的不怕,他觉得于少欢这种刀法持续不了多久。
在于少欢舒缓右手的经脉时,丁泰也是想明白了,他认为于少欢用的是一种特殊的运气法门,一般说来,这种法门对身体的负担都极大,没准他现在就是强弩之末了。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想法,所以失掉了一个圆盘的丁泰才没有立即遁走,他觉得虽然看上去他落在下风,但优势很大,总结来说四个字,我能反杀。
事实上丁泰猜的很准确,虽然于少欢这不是特殊的运功法门,只是简单粗暴的气劲运用,但对身体的负荷确实存在,只要这点存在,那刀法是怎么砍出来的就无所谓了。
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丁泰认为于少欢的极限是三刀,也就是刚刚那三下,心中有数一切就好说了,前两刀时,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后退,于少欢也如他想象般的急切,招式不及用老就赶忙变招,力图压力最大。
第三刀的应对就不同了,丁泰要在这一刀下稳住,然后回击,除了圆盘,他还有着另一样兵器,在他宽大的袍袖下,有着两个护臂,这是他藏着的杀招,是故第三刀来时,丁泰扔掉了圆盘,袍袖猛然膨胀,出乎于少欢意料的迎向刀锋。
便随着一声巨响和漫天飞舞的碎步片,两枚护臂成功的挡下了于少欢,同时丁泰也被震得胸痛心闷,浑身气息停滞,难过的要死。
咬了一下舌尖,丁泰强打精神,双臂捅向了于少欢,反震之力下,于少欢也气血翻腾,难以平复,见丁泰不退反进,心下一狠,不顾反噬再劈一刀。
这一刀是长虹三刀的延续,丁泰仅凭这一刀气势就知道与刚刚的补刀的第四刀不是一码事。
果然还能在劈一刀,丁泰眼神阴冷,他虽然认为于少欢只能劈三刀,但绝对不会只做挨三刀的准备,双臂一震,护臂分解成数块碎片一次砸向刀锋,减缓其势,最后运功于手,肉掌拂开刀锋,接着以一个巧妙的角度印向于少欢。
丁泰做的可说是非常好了,他把自己能做到的一切,都做到了极限,可当他看到于少欢的脸时,汗毛立刻竖起,于少欢双目泛红,不管还在飞舞的护臂和胸前的手掌,长刀回挥而至。
丁泰终于看到了之前从未看到过的亮色刀芒,无法后退的他脑中最后的想法是,他就不怕,这一刀失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