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添丁虎背熊腰,身材极为高大,紫棠色的面上满是络腮胡子,若不是杨项提前说过,于少欢绝不会认为这人只有三十来岁。
推开了屋门,乔添丁双目扫过屋内众人,大笑道:“何公子这深更半夜的叫我来,就是为了见这几人么?”
何三禾皱了皱眉头,不满道:“既然知道是半夜,就小声些,若是被你的游兄弟发现我们之间的事情,那就一切做罢。”
乔添丁闻言不屑道:“发现又如何,像我们之间有多见不得人一样。”话虽然硬气,但声音确实是小了。
“几位,好久不见,哈哈。”乔添丁身材高大,一个人便挡住了门,此时从他身边,探出来一个大脑袋,笑嘻嘻的说道。
“贺兄弟!”陈四林立刻叫了起来,“哎呀,哈哈,好久不见啊。”
贺新郎越过乔添丁,挤进了屋子,对陈四林打过招呼后,对着于少欢眨了眨眼睛,又对陆景礼拱了拱手道:“陆二公子。”
陆景礼扫了一遍杨项、陈四林、于少欢,轻哼道:“就差一个荆云了啊。”
陈四林笑道:“老朋友见面,提这些干什么,回头我安排地方,陆兄弟与贺兄弟互敬一杯,就完事了嘛。”
贺新郎连忙答道:“多谢陈大哥帮忙周旋。”
“小事小事。”陈四林一派大佬的做派。
陆景礼翻了个白眼,也没有说什么,想着等出去后再找贺新郎打两场。
乔添丁这才知道于少欢几人是谁,进屋道:“南雍人。”
陈四林大声道:“没错,贺兄弟是我兄弟,而你又是杨大哥的师弟,这么亲的关系,还多商议什么呢,快些把事情定下来去拂玉楼才是正经的,哈哈,贺老弟,我请客给你接风,拂玉楼的姑娘我非常熟悉,保证不会有人敢拒绝你。”
乔添丁眉头一挑,看向端坐在那一言不发的杨项,依稀看出了当年的模样,试探问道:“杨项兄?”
杨项点了点头,拱手道:“乔贤弟。”
乔添丁大喜,忙过去和杨项寒暄,他这一闪身,把身后挡住了两个人露了出来,一个人年约三十,面色白净,该是乔添丁的副手之类,另一个人是个年轻女子,于少欢可是很熟悉的。
“咳,刚刚这位陈大哥,说要去哪?”唐芮轻咳一声,问向陈四林道。
于少欢赶忙抢在陈四林前道:“嫂夫人,哈哈,这个……新年好啊……”
陈四林听后,像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大声笑道:“哎呀,弟妹也一起来了啊,贺兄弟啥时候成婚的啊,也没通知我呢。”
贺新郎连连苦笑,唐芮哼一声,对于少欢道:“你这是再给哪一年拜年呢,去年还是明年。”
“当然是明年的。”于少欢一副这都要问的样子,“去年不是在你们成婚的时候拜过了么。”
贺新郎拉过唐芮和白面中年人,重新介绍双方,白面中年人名为皮峻山,是乔添丁的生死之交,但却不是货郎帮的人。
一番乱七八糟的介绍和寒暄后,屋内的所有人算是都认识了,何三禾除了最初与乔添丁的一句话后,便一言不发等着众人自行结交。
现见差不多了,才轻咳一声肃场,开口道:“今天请诸位过来,原因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不清楚。”乔添丁连连摇头:“上午游子翼刚刚去找过你,下午你就派人来找我半夜议事,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给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要干嘛”
“听说这位于小兄弟,今日在府上待了整整一天,这应该就是何公子态度变化的原因吧。”
“没错。”何三禾了解乔添丁,知道现在越是坦率,说事就会越顺利,所以痛快道:“癸宫让我不痛快了,所以我也不想让她们痛快,这才请乔兄来商量怎么才能让他不痛快。”
乔添丁淡淡地道:“这倒是稀罕,我还以为你们是盟友呢。”
“从来都不是。”
“何公子说不是,那便不是吧。”乔添丁笑道:“让癸宫不痛快还不简单,祝希灵想要毁了地宫,何公子只要阻止了她们不就得了,不过这事我怕是帮不了何公子什么了,确实我最初是想把地宫保下来,所以才有昨日的拜访,但之后经过老皮的提醒,发现地宫只要不被癸宫拿到,那对我来说就没什么区别,不必为了跟别人作对而掺和到这里面的事去。想明白了这个,我才知道何公子这段时间看热闹的畅快心情。”
何三禾苦笑道:“这可就不对了,我的心情可从未畅快过,而且我觉得乔兄的心情,马上也不会畅快了。”
乔添丁微微皱眉,“何兄又知道什么了。”
“知道我们之前都想错了。”何三禾耸了耸肩膀,把白日里跟于少欢的推算说了一遍,“我知道河内王暗中接触过乔兄,而乔兄心中偏向河洛帮,所以对他们并不理睬,现在知道这河洛帮与游子翼其实是一伙的,心里是不是挺难受的。”
乔添丁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能否让我跟皮兄商量商量。”
陈四林不悦叫道:“这还有什么好商量,干就完了。”
何三禾当然不会像陈四林那般,点头道:“可以,给乔兄一天的时间,够么?”
“够。”乔添丁点点头,站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明日天黑之前,一定给何公子一个答复。”
“乔兄先留步。”何三禾伸手道:“无论乔兄答不答应,这次我们一定都是要下地宫的,所有有些事情,我要向乔兄请教。”
“墓室内的封闭方法对吧。”乔添丁道:“我若是不下地宫,何公子便派个人吧,我告诉他。”
“多谢。”何三禾拱手道。
乔添丁摆了摆手,贺新郎并没有起身,“乔师兄先回去吧,我跟于兄叙叙旧。”
乔添丁撇了他一眼,也没多话,与杨项约定了改日相见后,便消失在了黑暗里,来去匆匆。
“哈,这个人一走,屋内一下空了一半。”何三禾伸了个懒腰道:“这样晚上的事情就算是完了,几位若是准备在这里叙旧,我就叫人去准备些酒肴,若是想要离开,那就自便吧。”
说完见于少欢几人一动不动,笑道:“怎么,对今晚的事情很失望。”
“还真是有点。”于少欢苦笑道:“听你白天时候的描述,我还以为我们的帮忙对于他来说是天降甘霖呢。”
“就是天降甘霖。”何三禾微笑道,“你看你的好兄弟再跟你打眼色呢。”
贺新郎笑道:“何兄说的这么直,让我感觉到很尴尬啊。”
杨项见今晚到此为止了,站起身道:“那我们也走吧,陈四林你不必对我眨眼,很快就天亮了,我是不会跟你去拂玉楼的。”
“不去便不去。”陈四林也不见失望,对贺新郎道:“贺老弟去哪,要不去我那喝两杯。”
“改天吧。”贺新郎摇了摇头,“陆兄于兄若是无事,去我那里坐坐?”
陆景礼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与杨兄一起,明日无事也好对上两招。”于少欢当然会与贺新郎一起。
分组完成,几人便错开时间,先后翻墙跳窗而去。
贺新郎的住处不远,只隔了三条街。
“这是我的一个亲戚家。”进屋后唐芮说道:“他们现在搬去了南雍,这里就空了下来,成为了东南分舵在洛阳的据点。”
“嘿,也就是说说。”贺新郎连忙补充道:“我们群英会很忌讳这种说法,若是东南分舵在洛阳有了据点,那不就是代表不信任北舵嘛,所以于兄可千万别外传啊。”
贺新郎带着于少欢在院内转了一圈,来到了客房里,唐芮送上来一些熏肉咸菜就去休息了,由他二人说话。
“你怎么会在洛阳。”于少欢率先发问道:“在大雍时,我听到东南有人造反,加上恩叔告诉我说你走是因为打仗了,我便以为你直接回了东南。”
贺新郎回道:“我确实是想直接回东南来着,但是半路上被唐芮拦住了,她像我传了师父的话,说东南的事情不急,要我留在洛阳,听乔添丁的安排。”
“到底怎么回事?”于少欢不解道:“你在幽州走的那么急,我还以为事情很大呢?”
“事情确实很大,只是没那么急迫而已,我回来的早了,等地宫事了,我也该会东阳郡了。”贺新郎叹气道:“乔添丁这人看着面容粗犷,实际上心思很多,咱们在徐州的时候,他也在徐州并且认出了我,幽州要出事的时候,他为了带我走而诓了我一手,也算是为了保护我吧。”
“其实我走之前,是在客栈里等了你的,等了两个多时辰,后来还是乔添丁告诉我说你已经跟东府的人搭上了,一定安全,我才先走的。”贺新郎皱了皱眉:“我还给你留了字条呢。”
“我看到字条了。”于少欢满脸苦笑:“你最后写的名字是谁啊,真的是杨素仙?”
贺新郎一怔,“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就是祝希灵,是乔添丁告诉我说这个人曾经与潘宇密谋过,身份可以,我才让你留心的,没想到却是这么大的一个人物。”
于少欢沉默半晌,晃了晃脑袋道:“算了吧,不提了。”
贺新郎知道于少欢对杨素仙很有好感,见他这般模样,知道他应该是吃了很大亏,但也不好安慰,便转开方向道:“今日之事,乔添丁一定会答应的,他在北舵里已经退了一步,若是再退,北舵主就该没他什么事了。”
贺新郎嘿了一声,“何三禾一定把游子翼和乔添丁那点事都告诉你了吧。”
于少欢点了点头。
“年前的时候,北舵的长老和分舵主们商议,让乔添丁和游子翼各退了一步,乔添丁同意了游子翼的主张,即是同意向着官身转变,游子翼则是同意必须要辅佐一个汉人主公。”
“今日何三禾说的游子翼和杨复明的关系,乔添丁怎么可能不知道,何三禾近些年来虽然也做些倒卖情报的生意,但是跟我们相比还是弟弟,所以游子翼和杨复明之间的勾结,乔添丁一清二楚,只是不表示出来。”
“癸宫现在已经明确辅佐燕王了,在乔添丁看来,游子翼只要不跟他们勾搭,不跟河内王勾搭,与杨复明合作也没什么,完全可以先把地宫里的财物起出来,拉起一伙人自守,等到合适的主公出现再去投诚,这也是游子翼对北舵诸位长老和分舵主的说法。”
“现在乔添丁发现事情有异,当然要去查明真相了。”贺新郎耸了耸肩膀道:“不过这事九成查不出来,只要查不出来,把地宫封了就是一个绝不会错的事情,里面的好处谁也别要,大家都没钱。”
“不知道吃肥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人,就把桌子掀了,大家都没东西吃。”于少欢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赞同道:“行吧。”
贺新郎点了点头,“无论结果如何,洛阳这次一定完蛋了,嘿,全天下近半的习武之人都在洛阳,若是地宫没了,那么事可就大了……”
“这就是河内王该头疼的问题了。”于少欢说道:“说起他来,你们知道他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么。”
“东边,跟齐王打仗了。规模还不大,估计齐王也再等洛阳乱套呢。”贺新郎道:“但洛阳的火不知道是谁放的,齐王没那个本事,该是有人再配合他,我们猜测应该是癸宫,别人没有这个动机。”
于少欢摸了摸下巴,点头道:“不过这种方法调走河内王好像也不靠谱,他随时都能回来。”
“我们就不要替他操心了。”贺新郎伸了个懒腰,笑道:“现在已经知道乔添丁一定会合作,说别的也没有用,只等着地宫开了就好。我们说些别的吧,比如你怎么会跟陆景礼混在了一起,或者说上元节那天,建康是不是真的出了一个大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