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的监国生活使得端木盈丰无比膨胀,在他的想法中,只要自己带人去拿谢传敬,那么他就会摄于自己的霸气而毫无反抗之力。
因此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想着先去把人拿了,在他看来,只要把人拿了,谢氏就一定会对他予取予求。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谢传敬两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更过分的是自己竟然驱使不动下属。
端木盈丰不知道,在他带来的这队禁军中,有一个小头目是郭维的外甥,在他点人出宫的时候,禁军的将领曾问过他是去干什么,但被一句“不要多话”打发了,禁军将领心中犯起了嘀咕,在犹豫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后,便通过这个小头目把消息递到了郭维那边。
郭维早一步已经知道了东海王被刺杀的消息,所以很快便把二者联系到了一起,猜到了端木盈丰此行是去抓凶手的,因此便一路尾随,就这么跟到了谢传敬的住处。
在路上端木盈丰也注意到他了,但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郭维是雍帝的心腹,在他监国后也没有表现出足够的亲热,所以在他的分类里,这个人不是亲信,要不是雍帝尚在不好动手,巡防营统领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还能让他做。
郭维一路尾随的最初想法,是想在机会合适露个脸,混混功劳,而此时见他的目标是谢传敬,大惊之下一面示意自己的外甥不要出头,一面派人去谢府报信,略一寻思后,又派人去了通知了谢传敬的大舅哥王氏王观,随后又做好了随时出手搅局的准备。
在郭维的认知里,绝对不能让端木盈丰把谢传敬带走。
在端木盈丰下令拿人后,那名禁军将领见郭维的外甥不断往后缩,撇了两眼不远处的巡防营便明白了郭维的意思,在郭维与监国太子中摇摆了一个瞬间,禁军将领决定站边郭维,因此只是吆喝,也不向前,最后在挨了端木盈丰一鞭子后收工了。
雍帝尚在,端木盈丰没有更换禁军将领的权力,所以只能把临阵怯战的人赶回了府里思过,禁军将领一点也不失落,告了声罪就回家了。
回宫后的端木盈丰罕见的思索了自己的错误,等到他舅舅赶来时,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既然没有直接拿人的手段,那就通过官面的方式嘛。
对与他这个主意,国舅爷表示反对,“要么一次出手把人拿下,一次出手拿不下就该先算了,勒令作为嫌疑人的谢传敬不要离开视线,等到日后在做打算。”
国舅爷这就是不打算再追究谢传敬了,有些常识的人都该有数,如果真是他杀的东海王,那为什么在这之前还要见一面呢,这不是明摆让自己陷入麻烦里吗,老朋友的送别这种事国舅爷是不信的。
其实端木盈丰也有些回过味来,自己该是被人利用了一手,但无论碍于面子,还是保证尊严,此时都要去拿下谢传敬,因此他毅然的召集相关部门拿人,随后就遭到了朝中各方大佬的一致反对。
就像平日里那些人支持自己的决策一样,这次这些人异口同声地反对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拘捕谢传敬,这让端木盈丰目瞪口呆,但也无可奈何。
众人退散后,端木盈丰来到了昏睡的雍帝身旁,首次感受到了重压和无力。
另一方面,王家的王观在出了皇宫后,第一时间来到了谢传敬这里。
“第一个立场鲜明反对拿我的人是徐舟?”谢传敬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有数,徐舟是韩道琛的儿女亲家,看来刺杀东海王的凶手不会是别人了。
知道了这些后,谢传敬完全没有理会端木盈丰的禁足令,带着张君夜离城而去,门口看人的禁军就像没看见一样。
谢传敬出城的当天,北镇军名义上的都督王观也匆匆的离城,第一次履行自己的职责,去军中上任。
此次上任,王观除了带上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去京口拐了一个弯,捎上了以姜且、剑格、小六为首的一众东府的人。
不同于兴奋的姜且,剑格和小六都满脸发苦,剑格在北秦待了一年多,非常喜欢这种搜罗情报搞事的感觉,已经将其当成了自己的毕生事业,现在突然要去军中,靠上战场搏命,这让他有些不适应,小六也是如此,他的身板更弱,并不觉得能在战阵上闯出多大的名堂。
可谢传敬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不敢像张君夜那般敢梗着脖子拒绝,在发出了两声无力的抵抗被无视后,无奈的跟着王观来到了北镇军所在的山阳。
原本以为会在这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可很快王观就把他们派了出去,。
“会稽……”剑格得到了指令后,若有所思,那是吴宗的老巢……
东边乌云密布暗流汹涌,西边却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不知不觉间,时间来到了五月,于少欢到这小谷里已经一个月了,即是唐弈消失也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于少欢每天做的事情除了陪着孙岚侍弄花花草草,就是在迷阵侧方的崖壁上与唐忠一起嘲笑下面的愣头青闯关。
“看来丁涛今日就到这里了,嘿,跟半个月前相比,毫无进展。”于少欢看到一起吃鸡的战友再次转到迷阵门口,放声嘲笑道,完全忘了自己曾经也是这个样子。
唐忠也嘿嘿笑道:“于公子若是想等他进来,那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了,差不多要到过年吧。”
于少欢笑笑,站起身告辞道:“行了,那忠叔你就自己娱乐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再晚怕孙姑娘又不高兴。”
按照唐弈的规矩,病人的住所在内谷门口的不远处,与仆妇药童的住所相对,于少欢虽是病人,但由于来的第一天住在那片大草庐里,之后便也没有搬家,一直住在那里,与他的草庐正对着的,就是孙岚的屋子。
此时孙岚正坐在窗前抄着什么,这让于少欢有些脸红,孙岚的努力程度让他望尘莫及。
白天时候,孙岚上午磨药配药,悉心理顺需要晒干的药材,有空余时间就是在药圃里帮忙,熟悉药性,下午则读书抄书,研习医理,偶尔于少欢还会看着她拿着针对屋里的假人比比划划,练习基本功。
孙岚的武功不高,水平比之陈七还有不如,但她为保证自己的精力,依然坚持起早练功,几乎每天于少欢都是被她吼吼哈嘿的声音吵醒,这也是孙岚故意的,她觉得于少欢确实是太懒了。
作为坏学生的于少欢,在面对努力的学霸时,总是会想办法拉她下水,既然无法一起努力,那就一起玩耍吧。
“写什么呢?”于少欢趴在了窗前,探头看向孙岚的功课,大脑袋完全挡住了坐的端端正正的孙岚的视线。
孙岚身子后仰,微微皱眉道:“你不在前面看你的朋友耍呆,来我这捣什么乱。”
“他笨的要死,估计年前进不来了。”于少欢双臂在窗上一撑,身子向前一跃便飞进了孙岚的房间,掠过桌子时,下裳的衣摆划过墨砚,在孙岚的功课上糊了一大片。
孙岚气急,恼火道:“你要是在这般捣乱,我就把你撵到谷外去跟你那表面兄弟作伴。”
“不好意思,实在抱歉。”于少欢讪讪的搓着手,把下裳站满墨渍的地方向身后掖,心里却不以为然,我都有口诀了,你把我撵出去又有什么用。
孙岚看着自己写出的小楷废了一半,想重写又觉得委屈,嘟着嘴想了想,丢下了笔,对正站在她练习针灸的假人前研究的于少欢道:“看你的样子,是想让我也把你扎成像他那般浑身都是洞吧。”
于少欢看着假人身上密密麻麻的黑点连连摇头,转过身来笑道:“孙姑娘这么努力,每天不是修炼就是学习,不觉得烦闷吗。”
“昂~”孙岚微微扬起下巴,“倒还好,怎么,你觉得闷了。”
“怎么会,跟姑娘朝夕相处还觉得闷,就过分了。”于少欢一副舔狗的模样。
孙岚轻哼一声,“马上就到端午了,你若是觉得闷,我们可以去成都里转转。”
“真的?”于少欢意外道,小谷里的无聊确实让他非常难受。
“真的。”孙岚点头道:“而且崔毓前辈不是也在成都么,我们正好可以去看望一下。”
“好,好。”于少欢连连点头,崔毓上次离开后就音信全无,这让他满心牵挂,当然牵挂的是他的刀而非是崔毓的安危。
孙岚站起身走到书箱旁,翻出夹在一本书里的信件道:“不过师父说他大概会在这两天回来,成都离这里将近百里,若是当天去当天回那也没什么好玩的了,可若是待上两三天,错过了师父怎么办。”
这句话把于少欢的注意力从信上移开,“错过是什么意思?难道唐前辈回来之后马上又要离开?”
“看信上的意思,是的。”孙岚扬了扬手中的纸。
于少欢结果信件,一目十行的浏览完毕,面上满是古怪之色,“唐前辈的意思是,由你来给我治伤。”
“昂!”孙岚见于少欢这般表情,颇为不满,“信不过我?”
“不会不会……”于少欢怎敢应下,小心道:“既然是姑娘诊治,那为为什么还不开始啊……”
“等师父回来之后再说,我现在还不太懂。”孙岚把信纸从于少欢手里抽走,放进书里夹好。
孙岚的回答让于少欢非常紧张,不太懂是什么意思,略一沉吟,便从侧面问道:“唐前辈这是去哪了。”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上次孙岚没告诉他,他觉着这次不会了。
果然孙岚在犹豫片刻后,带着一种把一个秘密憋了好久终于能有人分享的表情道:“我跟你说了,你可要保密啊,这是师父的私事,若不是这次也算是与你有些关系,我是不会乱讲的。”
呃……于少欢突然有些不想知道了,他最讨厌保守秘密了。
“咳咳。”孙岚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地道:“师父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和郁妍歌……哈,你明白的哈……”
……
当然明白,于少欢咽了口唾沫,“想不到他们二人是一对。”
“嗯嗯嗯!”孙岚连连点头,八卦的模样甚是可爱,“只可惜后来因为立场问题分开了,虽然他们没有成婚,但是却有一个孩子……”
孙岚满是让于少欢猜的表情。
于少欢揉了揉脑袋,苦笑道:“我认得这个……额,孩子么?”
“认得。”孙岚确定道。
“是男是女。”
“女,是一个师姐。”
“应荷妧?”于少欢自己都觉得这不太可能。
“怎么会。”孙岚一副你不配合的样子,“师父六十出头,郁妍歌的年龄与师父差不多,若还在世也该是这个岁数,应荷妧则有四十多岁了吧,就算不看年龄,你也该知道四十年余前的师父还是在天王帐下的,怎么会有这种经历。”
于少欢把脑中年纪差不多的人过了一遍,苦笑道:“该是我不认识了。”
孙岚撇撇嘴,“师姐名为唐荨。”
“不认得。”于少欢呼了一口气。
“虽然名字叫做唐荨,但是别人一般都唤她为循心居士。”
“啊~”于少欢一怔,接着惊呼,拖了一个长长的音节。
“认识吧。”孙岚笑道:“我怎么会问难你呢,让你猜的那一定是认识的嘛。”
“怪我怪我。”于少欢是真的没有想到,老老实实认罪。
“这次师父离开,便是去找师姐的,唉,他们虽是父女,却不常见面,主要是师父这边的原因,他对往事看不开放不下,师姐人很好的。”
于少欢蓦地想起第一次见面,循心居士给他摸脉时那刺骨冰凉的气劲,小声道:“难道循心居士也是癸水劲?”
由于摸脉距今已经近三年了,而且那时候于少欢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癸水劲,所以现在除了一抹冰凉记不得别的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即便不是,也该是同源吧,要不然师父也不会去的。”孙岚微微摇头,“你只要知道,师父这次为了你的伤去找师姐,是个绝大的人情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