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还没有收拾干净,于少欢三人便换上了夜行衣,悄悄的出了院子,方守成也参与到了这次夜探活动,他负责蹲守在于少欢房门口,阻挡一切不合时宜的拜访。
丁涛背上只是皮外伤,回来的路上就已经不再流血了,三人从一个角落鬼鬼祟祟的溜出自己家门,该角落是姜且询问了队伍中最擅长反侦察的兄弟后选择的,说是外人窥探客店动静最好的位置。
姜且认为,既然己方的一举一动都被四海帮看在眼里,那么大家进出都要小心,从该角落出发,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迷惑监视者的作用,让他们无法判断己方三人是客店中人还是别的势力派来偷窥的。
于少欢觉得这种迷惑除了能给自己一些安慰,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满城都是四海帮的耳目,他们是不需要刻意盯梢的。
“是佟兄。”
出了客店跃上隔壁宅院的屋顶,丁涛发现了佟信和陈保二人相互扶着,一瘸一拐地朝墨香楼方向而去。
分别时由于姜且催促的急,于少欢没能跟佟信说上太多话,只是道了个歉略作安慰便将他交给了谢茶,现在看,他该是拒绝了谢茶一切好意,选择离开了。
“那个公主能这么快找来,是佟兄泄露的啊。”屋顶上的时候,丁涛就看到了被押解这的佟信,此时见到人了,便随口提了一句。
“嗯。”姜且点头,表示理解道:“佟信手底下有几十个兄弟,估计是被威胁了吧,于少你说呢。”
于少欢目送其远去,没有接话,转口道:“白天时,佟信告诉了咱们骆氏大宅的位置,跟医馆相隔了半座城,现在天色虽暗,可街上的行人却还不少,咱们可能要等一会才好出发。”
姜且赞同道:“我现在出来,也只是想趁着这位公主来闹事引出的乱子消失,现在已经出了客店,就不急了。”
丁涛苦恼的缩了缩身子,“那咱们现在就一直待在房顶咯。”
姜且四下看看,指着一个地方笑道:“以昨晚的时间估计,行人少到适合夜行大概还需要一个多时辰,那户没有掌灯,应该没人,丁兄若是不介意,咱们可以去那里歇息一会。”
“私入民宅,不太好吧。”丁涛嘴上说着,身子已然靠了过去,几个跳跃落到了宅子的小院里。
院子里落满了灰尘,于少欢落地时身子重了一些,登时扬起了一片尘土。
“真是个好地方,不如咱们把这里设置成秘密据点吧。”从后院绕到前院,姜且确定了这是一套空了许久房子,兴奋道:“这里跟客店只隔了一条街,距离很近,来往方便,只要进出时候再小心些,保证不会有人猜到。”
于少欢也很心动,“只怕主人会突然回来。”
“没那么倒霉的,这里看上去像是空了好几年了,主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再者说咱们只借用几天,怎么会碰巧被抓到。”姜且找到了一个没上锁的房间,拉开门捂着口鼻挥手驱散灰尘。
待灰散了散,丁涛取出火引吹亮,在屋内转了转,除了一盏早已干涸的油灯,没有任何照亮的东西。
“明天取一些灯油来,就万事大吉了。”姜且想清理一块能坐的地方,无奈处处灰尘,黑色的夜行衣沾上一点就灰了一片,“有条件的话再取一些稻草来吧,要不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丁涛倒是无所谓,随便找了个地方靠上,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烙饼,一边大嚼一边问道:“我还没问你们呢,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听你们向佟信打听骆家,咱们为什么要去这个地方。”
姜且应道:“不为别的,听说骆家在这半年内异军突起,于少觉得有些异常,想去看看。”
丁涛想了想,晃了晃脑袋,“想不通,随便吧。”
于少欢闻言一怔,连忙接话道:“丁兄有什么想不通的。”
丁涛咽下嘴里的饼,淡淡地道:“徐州和齐地的变化都在这半年,一些早有准备心思深沉的势力发展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想来在酒馆里抓个小二问问都能听到三五个……”
姜且略微不解,“老丁你是说,咱们不该去骆家?”
“这倒也不是,咱们对徐州知之甚少,就算所有势力的名字都知道,最后选地方大概也是蒙的,所以说去骆家没什么应该不应该,就当是最后蒙的就好。”
姜且笑道:“行吧,我还以为丁兄在公主那里听到了什么呢。”
提到公主,丁涛顿时苦笑,“我是真的大意了,在初跟那两个姑娘时,还想着不要轻举妄动,可那一路上确实太轻松了,等到了地方就把之前的谨慎全忘了,只想进去看看,接着就中人家的招了,嘿,亏得我当时还知道这是个公主,怎么就以为人家没有高手护卫呢。”
姜且心有同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向于少欢道:“于少,刚才你跟那二人打架时,是个什么名堂,好像随随便便就胜了。”
于少欢正在发呆,闻言微笑道:“在四川时琢磨的招式,现在略有小成,感觉这两个人水平合适,便拿来试试。”
“感觉如何。”
“不如何。”于少欢连连摇头,解释道:“你们俩都知道我的经脉比常人强一些,往常也都是靠着经脉坚韧莽打蛮上,这虽然在对战一般对手时无往不利,可在对方与我水平相仿时,我就会后劲不足……尤其是对阵贺新郎和陆景礼这样身法巧妙招式轻盈的人,往往几招过去就无以为继了。”
“这一式功夫,与我之前走的路子相反,是将气劲从周身的碎脉中引出,以静制动,靠着预判对手的招式缠斗……”
“这不是很厉害么。”姜且听着感觉很强,可却见于少欢连连苦笑,不解道:“你为什么这般表情。”
于少欢短叹道:“既然是缠斗,那定然是想消耗对手了,但我这般控脉控力,实在太耗费心神,遇到个能周旋的,怕是对面没事,我自己就先不行了。”
“啊~”姜且低呼一声,沉思片刻后出主意道:“既然耗费心神,那你可以不用一直出招,而在对方将将出手的时候发力嘛。”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只是现在还没那么大的能力,需要多多练习……”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三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出屋顺着原路逾墙而出。
街上的行人少了大半,余下的三五成群也多是醉汉,不仅构不成威胁,反而让大街不那么光秃秃的,使三人在穿过大路时不是那么显眼。
骆宅大小约十七八亩,在一片中端的住宅群中毫不起眼。
三人在街角眺望,大门口处无一人守卫,仅有两对泛黄的灯笼照亮门前,垂下的穗子飘飘摇摇,在做贼的心理下格外诡异。
三人都没有走大门的打算,观望了一阵,便由丁涛带队,寻了一个没关的小门,闪了进去。
“这定然是哪个后辈出去嫖妓,临走前嘱托留门,给了咱们便宜。”姜且嘿嘿笑道。
于少欢边靠墙掩护身子边不屑道:“你连回客店都翻墙进去,现在怎么君子了。”
宅子的主人似是休息了,三人小心翼翼的转完一圈,发现宅子的多数小院都熄了灯,偶尔还有几个房间发出了震天的呼噜声。
“骆家不是很有钱么,这宅子会不会破了一点。”姜且首先提出了质疑,“不仅外面不起眼,院内也没什么亮点,咱们不会是找错了吧。”
“骆家是近半年刚发迹的,这套宅子应是旧宅,不如想象的那般恢弘大气也属正常。”回到了进门的地方,丁涛沉思道:“问题是现在才刚过戌时,对于人家大户来说,这个时间休息不嫌太早么,而且这家里的护院也太混了,也就是咱们三个不是贼,要不然骆家今晚最少损失十万贯。”
“护院是混子是好事。”于少欢揉着眉间,沉吟片刻缓缓道:“咱们三人分头行动,把宅子从里到外好好再查一遍,细一些,能贴近门窗就贴上去看看,务必要确认屋内是不是有活人,一刻钟后,还在这里碰头,若这套骆宅跟咱们现在看到的情况一样,那这两方,就都有问题。”
姜且一怔,“还有哪一方。”
“等回头再说。”
一刻钟后,三人没引发任何骚动,重新聚到了一起,纷纷表示一切正常。
于少欢点头表示了解,率先退了出去。
“怎么?”待走的稍微远一些,姜且急切问道:“有什么问题?”
“骆宅的问题,还不清楚,不过另一个人的问题显露无疑。”
“佟信是吧。”丁涛连连点头,“刚刚我就觉得你想说他,可是被姜且岔开了。”
姜且撇撇嘴,于少欢道:“刚才丁兄的一句话很有道理,咱们不找佟信,随便找个小二都能打听到三五个暴发户,可佟信却只说了这么一个地方……”
姜且回忆道:“当时我是先提到的四海帮,然后佟信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堆,把话赶到角落里,最后像是无比为难的说了一个骆氏。”
“在那时的情境下,咱们也没有多想什么,可之后寻思,却总觉得有些古怪,尤其是现在来过骆家之后。”于少欢顿了顿,继续道:“骆家有古怪,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他们做着整个徐州的生意,此时此刻,家里绝对没有道理这么安静。”
姜且赞同道:“是啊,无论是肉食买卖还是药材生意,都要大量进货,明早不说去码头接船,也要去城外收购,现在要安排的事情不计其数,嘿,咱们随便找一家生意人去看看,此时一定忙的焦头烂额。”
于少欢接道:“所以说,这个骆宅虽是真的,但却不是人家想让我们看到的地方。”
丁涛疑惑道:“‘人家’是谁?四海帮?”
于少欢摊了摊手,耸肩道:“这就要看佟信背后是谁了,我觉得就是四海帮,在咱们还没到徐州的时候,就已经被安排上了,佟信在客店门口的举动,该是刻意为之,目的便是引着我去寻他,我也去了,之后我们所有的交流你俩都在场……”
丁涛略略寻思,摇头道:“若四海帮……咱们姑且就认为佟信背后的人是四海帮,若他们想告诉你骆氏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让佟信说出正确的地方或是目标人物呢,反而让咱们到这耽误时间。”
“佟信应该是不知道。”姜且沉声道:“四海帮对佟信的指令应该是只有一个骆氏,而佟信对骆氏的了解也只有表面上的,所以咱们就在这里了。”
丁涛依旧摇头,“我还是想不通,那若昨天咱们没去找佟信,这个设计不就没用了么。”
“客店。”于少欢叹道:“守成在你回来之前提了一句,客店老板得罪的人就是骆氏,具体情况我们来还没去问,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可问的了,客店老板应该是真的,九成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路人,得罪人了骆氏也是真的,九成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欺压良善事件,咱们只要住进了这家店里,问到了这番因由,多管了这个闲事,那么即便不去找佟信,最后也会把视线移到骆氏身上,还不会起任何疑心。”
姜且拍着丁涛肩膀道:“老丁,别觉得这事很巧,据我估计,四海帮可能还有其他设计,只是见目的达到便都撤了,所以咱们不清楚。”
丁涛纠结再三,叹道:“其实我觉得,四海帮虽然敌我不明,但对咱们好像没有恶意……”
“可不是么,还给了咱们一副崭新的甲牌。”
丁涛一怔,旋即苦笑:“我就离开那么一会,却错过了这么多事情,估计孟湘京就是甲牌上的名字吧。”
于少欢微微点头。
姜且皱了皱眉,“可咱们既然已经住进了客店,那早晚都会找上骆氏,佟信也就该没必要再说了吧,否则不是画蛇添足。”
“这就不清楚了,要么是没收到新指令,要么是对面等不及了,总之我觉得他们一定有联系。”于少欢确信道。
“最后一个问题。”丁涛轻咳一声,笑道:“公主找上佟信,押他来找咱们,这个该是意外吧。”
“绝对是意外。”姜且也笑道:“说起来,他也是挺倒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