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晨曦,当今世上最着名的犯罪心理学家。
十几年来有许多悬而未决的大案重案,最后都是请他出马解决的。此人擅长通过现场蛛丝马迹分析犯罪分子的心理活动以及行为模式,抽丝剥茧逐步缩小嫌疑人范围,直至寻到真凶绳之以法。
九年前G市那起震惊全国的连环杀人弃尸案,就是由聂晨曦分析现场后判断出凶手的特征,甚至包括了“父亲早逝、母亲是纺织工人、有一个哥哥、自己上过不错的大学,因为被霸凌退学”等种种细节,终于捉住凶手明正典刑的。
而聂晨曦最令人景仰的并不是他的成就,而是他在犯罪预防工作中做出的各种努力,以及对于求助之人倾尽全力的帮助,不管对方是真有心理问题,或者只是无聊的少年心事伤春悲秋。
此人人格之崇高,人品之高尚,可为世之楷模。
一念及此,白璧微看向聂晨曦的目光不觉间又多了几分敬重和暖意。
虽然,仍在好奇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还有,怎么告诉他邓家兄弟在寻找他、并且征得他的同意与二人相见呢?
聂晨曦已经同萧羽的父亲通完电话,感受到她的目光,似是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招手叫她过去。
而白璧微也真像是一个听话的小辈那般,顺从地走过去坐在聂晨曦对面。
她明白,聂晨曦既然已经公开身份同萧羽父亲联系,自然是不准备再隐藏下去,也就是说,已经决定面对自己的问题。
叫她过来……是想告诉她,让她放心吗?
毕竟有这些日子的同室共饮,也算是茶友了吧。
难得他观察如此细致入微,知道自己曾经为他担心……不过一想到他的身份,白璧微又不觉得奇怪了。
聂晨曦何许人也,心思剔透,洞若观火,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聂晨曦拍拍萧羽的手,让她回白无瑕那边去了,自己垂目慢慢啜着茶,片刻才轻唤:“璧微。”
白璧微并不奇怪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聂晨曦何等人物,应该早就把她的身份查了个一清二楚吧。
“璧微。”聂晨曦又轻唤了一声,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坚定,“请你帮我,好吗?”
白璧微凝眉看着他,许久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帮他?
聂晨曦……竟然请求她的帮助?
他老人家是举世闻名的心理学家,她却是连最起码的医学心理学都刚刚考及格,现在竟然要帮他?
说出去岂不是要惊掉一地的眼镜片?
白璧微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有些事情,并不只有靠学识或者经验――相对这些,我更重视的是,直觉。”聂晨曦静静地看着白璧微,“很少见到你这么灵慧的孩子,所以,想请你帮我。”
白璧微沉思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举目望着聂晨曦嫣然一笑。
她明白他的意思,也清楚他的想法。
不管能不能帮上他,她都会尽力,尽力为这位值得尊重的前辈献上自己一份力量。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聂晨曦能洞察一切,当然看出她另有心事。
“邓天垣……和紫垣,他们很想见你。”白璧微带着一丝期盼看着聂晨曦。如果他坚持不见,天垣他们会很难过的。
聂晨曦思忖了一会儿,轻轻道:“等这件事情完结了,请他们来一趟吧。”
这就是同意了?白璧微高兴得跳了起来,随即想起什么,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站好了恭恭敬敬地向聂晨曦鞠了一个躬。
“何至于此呢。”聂晨曦没有反对,只是轻声问。
白璧微是后辈,无论是不是为了邓家的事情,这个礼他也受得起。
白璧微起身,轻轻说出一个名字。
父亲所在学校的名字。
聂晨曦明白了,淡淡地笑了笑:“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客气。”
白璧微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不必多说,只要记在心里就可以了。
在他看来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她们家,却是救命之恩。
只希望将来的日子里,可以报答一些他的恩情吧。
*****
聂晨曦不再刻意隐瞒身份,所以不久之后邓紫垣就知道了,却不敢直接来见他,而是找到白璧微软磨硬泡,苦苦哀求带他来心远茶楼。
因为聂晨曦的事情尚未了结,白璧微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到第三天上,实在经不住邓紫垣的纠缠,白璧微征得聂晨曦同意之后,带着他来了。
邓紫垣没敢直接进入茶楼,在门口徘徊良久,虽然胆怯,却也固执地不肯离开。白璧微看得实在好笑,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竟然害怕见到聂晨曦?
聂晨曦也有些好笑,略带一丝无奈:“来都来了,还怕我把他撵出去吗?这是在做什么?”
白璧微打开窗子招手叫邓紫垣过来。邓紫垣迟疑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走到窗子跟前,规规矩矩鞠了个躬,低声唤道:“聂教授。”
聂晨曦歪着头看了他片刻,声音里带出一分笑意:“不叫我大骗子了?”
邓紫垣有些脸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乖的样子……白璧微眸中有抹坏笑闪过:“那个,聂教授说了,你从窗子跳进来,他就原谅你。”
“真的?”邓紫垣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单手在窗沿上一撑,轻巧地跃了过来。
聂晨曦连忙端着茶杯让开,生怕他踩到自己或者杯子,好笑地望向白璧微:“平时你也是这么欺负他的?”
什么叫欺负他……原先也没见他智商这么低啊。白璧微暗暗腹诽,耸耸肩看向落在桌边一脸局促的邓紫垣,笑得贼兮兮的:“你还真听话啊。”
邓紫垣偷偷看了聂晨曦一眼,没有开口。
难得见他这么一副小媳妇受气包的样子,不趁机继续捉弄他一下怎么对得起天地良心呢……白璧微全身上下的坏细胞都在叫嚣,却被聂晨曦淡淡一句话吓得全缩了回去:“再多说一句,就让紫垣和你比试比试。”
白璧微立马蔫了。
邓紫垣把他的话奉为圣旨,如果他让两人比试,邓紫垣不把她揍得满地找牙才怪呢。
看来当年那段时间,聂晨曦还真是把他们兄弟当自己人看待的,感情都培养出来了。
只有她一个外人呀……唉。
*****
邓紫垣小心翼翼地坐在聂晨曦对面,偷眼打量着他,心里却有些讶异。
他记忆中的聂晨曦,一向是安然、清贵、高雅的,何曾有过如此不修边幅的时候?他销声匿迹这么几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聂晨曦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邓紫垣“哦”了一声,欲言又止。
想知道他这段时间的事情,也想尽自己的全力为他分担,只是不知道现在问起,会不会令他为难,或者更加难过。
“真的没事了。”聂晨曦的笑容平静温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以后有时间会告诉你们的,放心吧。”
邓紫垣静静望了他片刻,默默点了点头,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只是低下头摆弄着手边的碗碟。
白璧微有些好笑,帮他倒上茶:“尝尝吧――以前让你来你不来,不然早就见到聂教授了。”
邓紫垣瞪了她一眼,随即局促地望了望聂晨曦,握住手里的杯子没有开口。
“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怎么把娃给吓成这样?”白璧微笑嘻嘻地问,带着几分促狭。
邓紫垣更加紧张了,聂晨曦略有几分无奈,也不理会她,只是温言向邓紫垣道:“你哥现在怎么样?和你嫂子快结婚了吧?”
“很好,打算明后年结婚。”邓紫垣立马回答,声音不似原先那般紧张,却也并未放松下来。
聂晨曦苦笑了一下:“我有这么可怕吗?”
“没有!”邓紫垣直觉地否认,抬目望进聂晨曦含笑的眼眸,不觉有些窘迫,低头讷讷地说:“不是,我……”
“其实在我心里,很欣赏那个一身傲骨、敢爱敢恨的小男孩。”聂晨曦轻轻叹了口气,“为你家翻案是我职责所在,不算于你有恩;你们那时候上当受骗太多了,对人有提防之心也是正常,你不必觉得对不住我。”
邓紫垣愕然,脸色一变再变。
他心里所想的,聂晨曦竟然全都知道?
知道自己觉得愧对他,也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
白璧微凉凉地补充了一句:“聂教授什么人啊,你那点儿小心眼怎么可能瞒得了他?”
聂晨曦笑了笑,没有开口,看着邓紫垣的目光却多出了几分欣赏和疼爱。
明明有着那么多的顾虑,却坚持要来见他,这男孩子……还是和他记忆中一样,嫉恶如仇,恩怨分明。
“当时……您真的没有怪我?”邓紫垣不自觉地问了一句,心境却在聂晨曦关爱慈和的目光中渐趋平静。
聂晨曦笑了笑:“真的没有。你放心吧。”
邓紫垣深深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放下心来,也不再如刚开始那般拘束,同聂晨曦聊了一些家里的情况,却小心地没有提及聂晨曦的事情。
聂晨曦心里却是更加欣慰。这几年蛰伏不出,只是偶尔关注外界,却不知道邓家已经在邓天垣手里如此发扬光大。
也不辜负他当年一片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