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其余众人到天外村乘车上山,只有苏雁邱陪着白璧微,从红门开始步行登山。
苏雁邱背了个大包,里面带着水和吃食。白璧微嘴那么刁,山上食物不一定合她口味,只能先买一些备着――当然还有水,可乐雪碧葡萄汁都有,她就喜欢这些饮料,也只得由着她了。
登山路下起红门,上至南天门,因为古代封禅时大多是沿这条路线,所以被称为“御道”,共有七千级台阶。
对于苏雁邱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对于白璧微,却是个不小的挑战。
苏雁邱没有问向来懒散的她为什么会坚持自己爬山。想必应该和她心里那个人有关,而自己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知道她心里有痛,他小心呵护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故意碰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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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帝庙中汉柏第一,果然生得极为奇特,树径超过一米而树高不足一米,树干树枝状如翻身虬龙,枝杈盘旋扭曲,恰似龙须龙爪。
“为什么又称为结义柏呢?”白璧微问。
苏雁邱指给她看那三根主枝:“居中者如龙作欲飞状似刘备,斜枝似端刀者即关公,似持戟者是张飞。”
白璧微恍然大悟:“哦哦,一听到结义就想到桃园,但我记得张飞家应该在河北,离泰山远着呢。”
苏雁邱略略有些惊讶:这么个地理盲,她竟然知道张飞是河北的?当然肯定不知道是河北省涿州市了吧。
白璧微看出他的讶异,有些气闷――她在这群人眼里到底是多笨,连温润如玉的苏雁邱都忍不住想笑话她。
“燕人张翼德!”白璧微咬了咬牙,“我至少知道燕是北京那边!那时候没有北京,不就是整个河北吗?”
苏雁邱失笑。
记得看《神探狄仁杰》的时候,说到凉州,她也是通过历史和诗词,七拐八拐推断出来凉州是甘肃省的――问题是只要稍微有点儿地理知识的正常人,谁能不知道啊。
至今记得当时,梁鸿飞听完她一系列细致入微的分析最终得出正确结论之后,由目瞪口呆到怀疑人生的表情。
余青佩的评价是:历史满分,地理二十,加起来平均六十分,及格了。
向来温雅的笑容,现在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戏谑……白璧微想想就明白了,随即更郁闷。
都笑话她两年了,还这么念念不忘吗?
因为郁闷,所以脑子不够用,所以临出门前看见一棵古树根部的铁罩时,白璧微很不过脑子地发出疑问:“这是要烧烤吗?”
苏雁邱实在是憋不住了,放声大笑。
嗯,看这铁罩子确实挺适合烧烤的,下面烧火上面烤肉,就是……
故意损毁国家保护的珍贵文物,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她真的想用这古树来点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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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门宫。弥勒殿南面是九莲菩萨,白璧微正在从她仅有的那点儿佛学典籍中找出处,苏雁邱微笑:“九莲菩萨,明朝孝定皇太后,万历皇帝的生母。”
“嗯?”白璧微大为震惊,“菩萨下凡生了个皇帝?朱翊钧万历中兴还行,后期也不算多优秀吧。”
后人评论朱翊钧“明之亡,实亡于神宗”,萨尔浒惨败之后明朝对后金无力进攻,直至灭败,神宗难辞其咎。
苏雁邱微笑着摇了摇头。
孝定皇太后李氏,号称拜泰山碧霞元君为师,修成正果,被万历皇帝封为九莲菩萨,能为众生赐福增寿。
但其实,只是李氏出身低微,为了抬高其身价,万历皇帝命人伪造了佛经和道经,谎称九莲菩萨拜碧霞元君为师,于是又把神像安放到了泰山,完成了“造神”过程。最为极端的是,伪经造出来后,万历皇帝下令僧众及道教信徒都要虔诚供奉。
白璧微恍然大悟。
这和武则天为了登基造势,薛怀义、法朗等人伪撰《大云经》宣称武则天“乃弥勒佛下生,当代唐为阎浮提主”有什么区别呢?
白璧微看看两座宫殿,面对面的弥勒佛祖和九莲菩萨,在心里默默对着东侧殿的药王菩萨说了一句:您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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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竟然有蜜雪冰城,白璧微很兴奋地跑过去买了两支冰淇淋,分给苏雁邱一支,高高兴兴地边吃边上山了。
万仙楼,经石峪,壶天阁,回马岭。
白璧微走不了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只好坐下来休息,苏雁邱不厌其烦地陪着她,给她讲解所到之处景点的由来和历史典故,白璧微心情畅快的同时,身上的疲惫仿佛不那么严重了,恢复起来也似乎快了一些。
山中天气变幻莫测,经过云步桥时,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苏雁邱不理会白璧微的反对,硬是把她裹进塑料雨衣里,自己却没有穿。
“不公平!”白璧微噘着小嘴抗议,“凭什么让我穿这么丑的雨衣?你为什么不穿?”
“我要维持形象吸引小姑娘的目光。”苏雁邱回答得大言不惭,白璧微噎了一噎:“我就不用维持形象了?”
“你不用维持就很漂亮。”苏雁邱认真地回答,白璧微没有发觉他眸中一闪而过的迷恋,得意地翘起小尾巴晃了晃:“那是,本姑娘天生丽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是是是,”苏雁邱好笑地递上一瓶可乐,“鱼看见你就沉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不过看在他辛辛苦苦给她背这么大瓶可乐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哈哈。
不过被雨衣裹着确实很暖和,特别是现在天色将晚,山风渐凉,穿上雨衣倒是舒服很多,又是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所以白璧微也不再反对了。过了朝阳洞雨便停了,两人休息了半个小时,准备登十八盘。
仰视天门,盘路陡绝,云梯倒挂,尽显泰山之壮美奇丽。白璧微休息好了,与苏雁邱相视一笑,开始登上山路。
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然后便是最难攀登的紧十八。
确实如书中所说,牛喘四十里,蟹行十八盘。紧十八的山路上白璧微终于难以支撑,苏雁邱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白璧微迟疑着想缩回手来,苏雁邱轻声道:“小心。”
是怕她跌下去吗?白璧微犹豫着,却也不便再如何拒绝,只得由着苏雁邱牵着自己的手,慢慢攀登在山路上。
记忆与现实重合……当年,他,也是这般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突然心里便有了一丝悲怆。为什么……现在,你不肯再保护我了呢?
感觉到手里那片刻的僵硬,苏雁邱心中若有所悟,却只当是没有发觉,继续专心致志地带着她往上走着。
你想做的,我会陪你做到;你不想说的,我也不会过问――只是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你快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