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帮张祯扎的小帐篷,紧挨着吕布的中军大帐。
这小帐篷是吕布特意拨给她的,质量很好,用皮革、毛毡制作而成,四角攒尖式顶,连接四角和顶端的帐构牢固耐用,极具工艺感。
张祯和半夏一起动手摆放铺盖行李,没一会儿,帐篷里便整整齐齐。
两人都是第一次在野外住宿,心里很有些激动。
“师傅,地上会不会有蛇?”
半夏忽然问道。
张祯:“不是带了雄黄粉么?撒上一些。”
她的行李几乎是家人共同收拾的,每个人都提了建议,什么都考虑到了,增增减减,最后浓缩在两个衣箱里。
阿娘给了她一张清单,她记得上面有写雄黄粉。
半夏懊恼道,“哎呀,弟子给忘了!”
赶紧去翻找。
坐下休息片刻,张祯走出帐篷。
这次征伐郿坞,吕布领精兵一万,其中骑兵一千,步兵九千。
听起来很少,比不上三国大战时动辄十万、数十万的大军调动,但看起来可不少。
夕阳西下,目之所及尽是灰扑扑的军帐,一个接一个仿佛看不到边际,浩浩荡荡甚是壮观。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此情此景,令张祯不由得想起辛弃疾这首传世之作。
若不是见识过真正的军营,辛弃疾写不出这些生动具体、大气磅礴的词句。
现在她也见识过了,也许未来某一天,她也能写出优美的诗篇。
“浮云道长,大将军有请!”
吕布的一名亲随跑来传话。
张祯中断思绪,“来了!”
中军大帐与小帐篷自然不同,更高更大,也更宽阔。
目测能容下百人,和小型宫殿也差不多了。
居然还有四扇屏风,隔出内室与前厅。
前厅里,正中摆着吕布惯用的桌案,他就坐在桌案后,随意翻看书册。
张祯不放过任何一个夸奖的机会,“大将军真是勤奋,行军途中也手不释卷!”
吕布:“你可知本将看的是什么书?”
张祯心说我只知道关云长夜读春秋,你爱看什么,书上可没写。
“不知。”
吕布笑道,“诗经。”
张祯暗道你还挺浪漫,“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吕布:“孔子此言极是。”
张祯:“贫道还以为,大将军更喜读兵书。”
吕布放下诗经,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书上学不来。”
张祯:“大将军高见!”
吕布大笑,“不知道了罢?这是孙子说的,哈哈!”
张祯:“......贫道孤陋寡闻。”
这年头,拍马屁也需要足够的学识。
同时暗暗纳闷,吕布的文学素养竟然还不低。
吕布又道:“你不惯行军,可还好?”
张祯:“谢大将军关怀,贫道无恙。”
吕布找她,并没什么大事,闲聊加吃饭而已。
渐渐的天黑了,军营里四处点起火把,与头顶星空交相辉映,又是另一番壮阔景象。
辞别吕布回到自己的小帐篷,张祯还担心失眠,谁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梦里也是旌旗林立,战马嘶嘶。
——
郿坞之所以叫郿坞,是因为建于郿县,那是董卓的封地。
离长安二百五十里,不急行军的情况下,步兵日常行军约四十里。
也就是说,从长安到郿坞需要六、七天时间。
张祯和半夏慢慢习惯了马车颠覆的节奏,半夏甚至还能在马车上做绣活。
每天傍晚扎营后,张祯利用天黑前的这段时间学骑马。
刚开始,她是请护卫她的军士小头领万霖教她,吕布知道后,非说万霖骑术一般,不能为人师。
谁能为人师呢?
他自己。
帮张祯挑选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说这马适合练骑术,等她学会了,再给她一匹好的。
张祯懂,这就是教练车,不,教练马。
吕布先不让她上马,而是讲解马的习性,又说,“马不是普通的牲畜,它有灵性,聪明、忠诚,要想驭马,就得学会与马相处,将马当成你的伙伴。”
骑术方面,吕布算是上权威人士。
张祯承认他说得对。
这是一个真正的爱马之人。
他驾驭赤兔马的时候,给她一种人马合一的感觉。
赤兔马仿佛不是一个单独的坐骑,而是他身体的延伸。
理论知识讲完,吕布才扶她上马,道,“挺直身子,略微前倾,目视前方,不要慌张。放松,找到它的韵律,跟它一起律动。”
张祯在他的帮助下试了几次,总算找到点感觉。
策马奔腾还做不到,平平稳稳地行进倒是可以,小跑也勉强可行。
她觉得自己学得很快,吕布也夸她聪慧大胆。
张祯谦虚地道,“是大将军教得好。”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这时代已经有了马鞍马镫,减轻了驭马的难度。
不过,马镫虽有,却是挂在马腹左侧的三角形单蹬,并非后世常见的双马镫。
为何如此?
不是因为冶炼技术不发达,铁器、青铜器产出量低,纯粹是因为单蹬的发明仅仅是为了辅助上马。
要到东晋十六国时期,才有人顺理成章地发现,马镫也能为骑兵提供稳定性,因而才有了双马蹬。
任何新事物的出现,都存在一个不断学习、不断演化的过程。
张祯觉得这个过程可以缩短,遂对吕布提了建议。
吕布嗤之以鼻,“需要两脚固定才能骑稳马?那也配叫骑兵?”
张祯笑道:“大将军骑术精湛,自然不需要。但军中勇士都有将军这般骑术么?”
吕布想了想,决定回去试一试。
小道姑说得对,像他这样的人不多。
况且,双脚被固定在马上,就意味着不用费力控马,双手就有了更多的力气。
打起仗来会更痛快。
张祯趁势问起他当年学骑马用了多久,吕布轻描淡写地道,“这玩意儿还要学?”
张祯:......可恶,这波被他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