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怕她心软,有人小声道,“放不得,这家人一肚子坏心肠!”
张祯循声看去,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身量不高,面黄肌瘦。
与许老旺家的红光满面形成鲜明对比。
张祈也听到了,问道,“有多坏?”
少年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看看左右,鼓起勇气走出来道,“许老大自己摔倒的,硬赖我哥推他,逼着我家赔了一两银。我娘陪嫁的簪子都卖了!”
张祈听得很气愤,“果然坏了心肠!”
听他这么说,又有人道,“许老旺克扣府里的赏赐,我兄弟想去府里告状,被他家打断了腿。”
一妇人哭道,“小儿相争,他家气不过,跑来我家打了我儿一顿,可怜我的儿,没能熬过那一冬!”
“我家大姑寡居回庄,蒋婆子红口白牙诬陷她勾引许老旺,逼得我大姑跳了河!”
“阿翠多好的孩子,洗坏蒋婆子一件绸衣,就被她活活打死!”
......大家七嘴八舌,揭露许老旺家的真实嘴脸。
与性命有关的,竟有五、六桩,其余仗势欺人、欺压良善、致人伤残的,足有二十多桩。
这许老旺家在此地,活脱脱一家子恶霸。
霍红儿和半夏听得动容,跟张祯说,“作恶多端,不能轻饶!”
万霖则道,“是就地斩杀,还是送官府治罪,道长一句话。”
庄户们都安静下来,等待她的决定。
张祯早有腹案,“不,送去司徒府,请司徒大人处置。”
顿了顿又道,“派几个口齿伶俐的,将他家所作所为尽数告之。”
万霖先是一愣,随即心服口服,“道长虑事周全!”
王家的刁奴,作了恶自然该王司徒处置。
浮云道长将人送到王家,是不越俎代庖,是尊重王司徒。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
实际上,这就是在打王司徒脸呀哈哈哈。
连自家庄子都管不好,还有脸位列三公?
还有脸看不起咱们大将军?
——不行,这事儿得跟大将军说一声,让大将军也高兴高兴。
许老旺听说要被送到司徒府,自知万无生理,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几个儿子儿媳也是抖如筛糠。
蒋氏却有股混劲儿,奋力吐出破布,向着张祯大骂,“小贱人,仗着几分姿色......”
不等万霖动手,张祈一巴掌甩过去,“放肆!”
竟敢骂他妹妹?
找死!
很快有军士卸了蒋氏下巴,和许老旺等人一起拖到庄外窝棚里,明早押去司徒府。
张祈心想妹妹何曾听过这等污言秽语,担忧地道,“神悦......”
咱们回家罢。
这话他说不出,因为妹妹在做一件大好事。
阿爹阿娘说,谁都不许阻拦她。
张祯笑道:“哥哥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
死人的话,她为什么要在意?
庄户们见许老旺家被拖走,大感快慰,纷纷上前感恩致谢。
张祯含笑听着。
一不小心客串了把青天大老爷,感觉良好。
问那最先开口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直愣愣地道,“方二狗。”
乡下人图的是取个贱名好养活。
张祯:“......二狗,我有话跟大家说,你能帮我把所有人都叫到这里来么?”
方二狗:“能!”
说着撒腿就跑,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也跟去。
——
这天晚上,在张祯的主持下,大王庄推举出了新的庄头。
是一位叫周有金的老者,懂得看晴雨,知时令,最会侍弄庄稼。
沉默寡言,为人和善,庄里很多人都服他。
张祯问了几句,也觉得这是个种田的行家。
略一思忖,道,“老人家,像你这般会种田的人,大王庄还有哪些?”
周有金忽然变成庄头,如同天上掉馅饼,又是忐忑又是欢喜,还受宠若惊。
听得她问,赶紧想了一想,谨慎地道:“朱老汉、李四麻、方大郎、姚瘸子也种得好。”
还加了一句,“都是本分庄稼人。”
张祯便叫这几个人上前,让他们说说自己种田的心得。
几人结结巴巴地说了,张祯还算满意。
虽然她前世没有种过田,但爷爷不忘本,很关注农业频道,她也听了些现代农业的常识。
不过,只有理论,没有实践。
简单来说就是脑子学会了,手不会。
想要粮食大丰收,具体操作还得看这些经验丰富的种田好手。
“几位老人家,明日随我去看皇田,如何?”
周有金、朱老汉等人自然忙不迭答应。
浮云道长真是好人,不但抓了许老旺一家,帮大家报仇雪恨,还对他们这些庄稼人以礼相待。
她的眼里有他们。
不像别的贵人,眼睛长在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