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祯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元化先生,你见过仲景先生?”
这是后世一大谜题。
华佗遗憾道,“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张祯也深表遗憾,“虽然同是留侯后人,但树大分枝,各家渐渐疏远。我也只是听过仲景先生的名声,却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否则还能为先生引见。”
华佗捋须笑道,“前几年听闻他举孝廉,在长沙为官,时常为百姓诊治。”
这也是他最为佩服张仲景的地方。
医者贱业,能为官的人,绝不会委屈自己行医,但张仲景不同,明明是士族高官,却能放下身段为百姓看病。
真是叫人不能不钦佩。
张祯:“是么?仲景先生这般大义,不愧是留侯之后!”
她是真不知道张仲景还有这种义举。
华佗捋胡须的手一顿,感觉这话有点奇怪。
她自己不也是留侯之后么?
这么夸赞,倒像是外人。
张祯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违和,飞快岔开话题,“先生一看这图便说是留侯珍品,万一是我胡乱画的呢?”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华佗能看出这图的价值,就说明他对人体结构有一定的认识。
但他是怎么认识的?
这时代可没有解剖课。
华佗笃定道,“不可能。”
想要画出这张图,就得对人体内部极为熟悉。
可隔着一层皮,别说熟悉,勉强知道五脏在哪儿都难。
他曾冒天下之大不韪,买通看守义庄的人,剖开过几个不知来历的男女乞丐遗体。
这是他永远不会跟人说的秘密。
但是,就算他曾剖开过,也只是大略知之。
而这张图如此详细,怕不是剖开过几百个。
——他怎么可能相信神悦会做那种事呢?
她的手,怕是从未碰过血污。
所以这图只能是张家祖上传下来的,也只有学究天人的留侯张良,能知晓人体细微奥妙。
张祯也不跟华佗争执,商议好由他临摹人体图,完成后请大将军派人送去给张仲景。
这也不算麻烦吕布。
东汉末年,军中并没有专门的情报机构,但在张祯的建议下,吕布成立了一个,命名风信司。
风信司成员多是斥候出身,撒往各地探查军务民情。
路过长沙时顺便带过去就行,并不需要多耗人力物力。
只是,怎么跟张仲景解释自家也是留侯之后呢?
张祯也不知道。
——到时候再想吧。
次日青囊堂开张,泛先、陈宫、贾诩,以及张家众人都来道贺。
吕布没来。
他来就有点过了,也会为青囊堂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华佗年近半百,终于有了自己的医馆,心中百感交集。
用了多年的虎撑,也就是俗称的药铃,他也没有丢弃,每月下旬依然摇着虎撑去乡间做铃医。
张祯还担心他人手不够,打算帮他招聘几个。
谁知不到两个月,他的弟子樊阿、吴普、李当之等人,与华夫人等一起进京了。
原来他们关心师傅,知道师傅被大将军所召,都很担忧,不时去华家打探消息。
得知师傅要在京城立足,便一起来襄助。
张祯看着这一干名医,感觉自己的生命安全又多一层保障,想不笑都难。
她在医馆的时间多了些,去大将军府便少了。
吕布忍了三日,再忍不得,亲自去青囊堂提她。
此时已是十一月,空中飘着鹅毛大雪,金华皂盖车里却温暖如春。
四周挂着厚厚的锦绣幔帐,脚下铺着西域来的毛毯,角落里还有两盆无烟的银丝碳,一进车里,张祯的狐裘就穿不住了。
这狐裘还是吕布送给她的。
不只这一件,还有好几箱,貂裘、狐裘、鹤氅、羊毛毡靴等等,款式多样,应有尽有。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怕张祯被冻死。
张祯也确实没经历过这样的严寒,初步估计,至少得有零下二十多度。
刚入冬她就病了一场,喝了几副汤药才好。
华佗说她没别的病,就是受了寒。
吕布听了,就养成了给她送御寒衣物、送银丝碳、送补品的习惯。
他这么大方,张祯也很感激,愿意多花点心思哄他。
叠好狐裘放到一旁,顺手拿起裹着暖套的纹银壶,给吕布倒了一盏茶饮。
倒出来才发现,不是茶水,是温热的琥珀色蜜浆。
递过去诚恳地道,“贫道轻重不分,主次不明,还望大将军恕罪!”
吕布不接,冷眼睨她,“知道错了?”
不是说要做他同袍么?
跑得人影都不见!
骗子!
只顾着华神医,将他吕奉先置于何地?
张祯笑道,“是,多谢大将军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