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已经尽量把事情往严重里想,却也没想到会这般严重。
张祯刚一说完,朝堂就如同冷水倒进热油里,炸锅了。
一时嗡嗡声不绝,嘈杂声不断。
张祯知道他们得慌一会儿,也不打扰,静静等着。
“......百万反贼直奔关中?!”
一人走近她,颤声问道。
张祯纠正,“不是百万,是号称百万!”
这是两个概念。
又一人问,“还有三日就会杀到长安?!”
张祯沉沉道,“不是杀到长安,是杀到关中。”
长安兴许能保住,可城外的百姓......
那人并不在意张祯说了什么,惊慌失措地道,“你们还在这等什么?再等就没命了,快跑啊!”
“对对对,赶紧跑,奉着陛下跑,咱们不能等死!”
有几人激动附和。
张祯:“请问往哪儿跑?”
那人大叫,“哪儿都行!益州,凉州,洛阳!跑出去,就能活!”
张祯无语。
益州在南,凉州在西北,这两处倒也罢了,与反军方向相反,去洛阳却是正好撞上。
这人是被吓傻了吧?
蔡琰靠近张祯,小声道,“听说他家曾遭遇过白波贼,只逃出了他一个。”
原来如此,张祯暗想这是留下心理创伤了。
“刘大人,你冷静点!”
朱儁皱眉道。
那刘大人根本冷静不下来,慌乱四顾,眼珠瞪得快要凸出眼眶。
嘶声道,“他们杀人,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见一个杀一个,杀杀杀,尸体漫山遍野,溪水都染成了红色......”
张祯眼睁睁看着朱儁一个手刀,刘大人软软倒下。
蔡琰:“打得好,不可让他动摇军心!”
张祯:“没错!”
朱儁将刘大人拖到一旁,大声道,“肃静!”
大臣们安静下来,一起看向朱儁,仿佛他能救众人于水火。
而朱儁也确实是一代名将,曾大破黄巾军、黑山军。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众臣忽然有了些底气。
“朱太尉有何良策?”
王允急问。
朱儁看向张祯,“想必大将军府有所安排。”
张祯当仁不让,站出来道,“诸位莫慌,张辽将军已前去布防......”
“不能听她的!此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名姓汪的御史突然喝道。
王允大怒,“不得胡言!”
大敌当前,还要内讧不成?
汪御史:“司徒大人,我并非胡言!”
目视众人,激动地道,“诸位可曾想过,黑山贼为何忽然攻关中?正是因为张祯!她向袁绍索粮,惹怒了袁绍,因而故意纵容黑山贼!我等今日之祸,皆张祯之过!”
一个小女郎,仗着吕布的势在朝中耀武扬武,他早就看不惯了。
他也相信,看不惯的不只他一人。
果然,听完他的话,有几人眼中也露出不满。
正准备再接再励,忽然听见大司农张义悠悠道,“两袁运粮进京时,你不也很高兴?”
汪御史:“......我当时糊涂,只想着......”
张义毫不留情地道,“你何止当时糊涂,现在也糊涂,快闭嘴罢!”
汪御史被骂得说不出话。
他想不通啊,张义为何会帮张祯?
明眼人都知道,张祯这个大司农丞,图的就是大司农。
再进一步,张义就会被她顶替。
因而张义该恨着她、防着她才对!
怎么还帮忙?简直不合常理。
张祯有些感动。
虽然这姓汪的她自己也能对付,但有人相帮,感觉终究不一样。
她也没想到,这老爷爷竟然向着她。
除了一起喝茶吃零食的交情,他们并没有更深的来往。
刚要上前致谢,又听一名姓钱的长史道,“汪大人言之有理!此事,确实是张祯之过!”
王允叹道,“钱大人,当日神悦索粮,乃是大功!谁又能料到后来之事?”
只能说太巧,诸多事情搅合在一起,形成了今日的困境。
但这怪不得张神悦,局势本就一直在变。
钱长史讥笑道,“她不是神仙弟子么?我等凡人料不到,情有可原,她料不到,就是存心害人!”
这话说得太过,几名官员开口反驳他。
张祯看去,发现都不是熟人,甚至还吵过架。
心下颇为熨帖,她所收获的,也许比她自己以为的更多。
“我呸!”
下一刻,蔡琰走到钱长史面前,轻蔑地道,“似你这般蠢材,竟也能忝为长史!与你同朝,是我蔡琰的耻辱!”
钱长史大怒,“蔡琰,你......”
蔡琰柳眉倒竖,喝道:“我什么?我可不像你这般又坏又蠢!眼下强敌来袭,你不思退敌之策,反在这儿陷害同僚!怎么,把罪过扔给神悦,反贼就能退了?长安就能守住了?”
以前她就觉得某些大臣不太聪明。
入朝后,有机会近距离观察,更发现他们不是不聪明,是蠢。
还坏。
就说眼下这件事,怎能怪到神悦头上?
该怪的是袁绍,是反贼,是袖手旁观的各路诸侯!
若是做一件事情就要担心着可能出现的恶果,那干脆什么都不要做了!
什么都不做,自然也不会有错。
有错的反而是那些做事的人,这不公平!
最可恨的是,此次长安若失守,大家都死了,诸侯们或许真会把责任推给神悦,骂她误国!
史官们再记上一笔,她就成了罪大恶极、祸国殃民的妖道。
正如商之妲己,周之褒姒!
这些无耻无能的男人啊,只会让女人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