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张祯一行在平原上安营扎寨。
这段时日以来,她常在外,带的人又多,不管到那里住宿,都难免惊扰地方,索性像行军打仗一样,在野地里搭帐篷。
甘宁四处溜达,赞美完帐篷的质量,又赞美众侍从手脚麻利,军容整肃。
词汇量还很丰富,绝不重样。
是人都爱听好话,他光明正大的称赞,听得众人嘴角含笑。
心里的想法也很类似,这人是不是有病?
观其言察其形,怎么看都不正常。
约莫两刻钟,张祯、吕布安顿好,传他前去。
他赶紧找亲随拿来两个紫檀描云纹匣子,抱着去大帐。
“殿下与大将军知遇提携之恩,末将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两位笑纳!”
还没说正事,甘宁先送礼,一手递一个匣子。
张祯笑道,“甘将军有心了,多谢。”
君臣、朝臣之间彼此赠送礼物,也属寻常。
示意周羽、花妮接过。
甘宁期待地道,“殿下不打开看看么?”
这个时代,通常是送礼的客人走后,主家再看礼物,否则显得迫不及待,眼皮子浅。
但也有特殊情况,例如客人要求。
张祯便递个眼神,周羽、花妮会意,找到锁扣打开。
一瞬间,两层宝光漫出。
两个匣子里装满了珍珠玛瑙,白玉翡翠,还有些张祯说不上名的宝石珠玉。
甘宁面上有些自得,“长公主殿下、大将军,还能勉强入眼么?”
这都是他从自己宝库中选出来的珍品,每一件都珍贵。
来时想着,如果跟他们不投缘,就只送一两样。
现在感觉很投缘,就全送了。
他甘兴霸就是这么大方的男子!
吕布险些被气笑,这是炫富炫到他头上来了。
不知所谓,不自量力!
他送神悦的,远比这些多,也远比这些好!
刚要砸回,张祯预判了他的反应,以目光警告他别动。
带些惊喜地道,“皆是奇珍,极好!”
送上门的财宝,傻子才不要!
这些东西在甘宁手里是暴殄天物,在她手里才能发挥大作用。
甘宁诚恳地道,“殿下不妨制些首饰头面,也是末将一片忠心!”
张神悦这日子,似乎有些清苦。
头上只簪了枚玉钗,可怜见的。
她的银钱食邑大概都用来干正事了。
吕奉先进账虽多,支出更多,估计也没什么钱。
无妨,他有。
虽然这几年无本买卖做得少,但前些年做得多,加之本就出身豪富之家,积蓄颇丰。
完全可以供应张神悦的着装打扮。
张祯点头笑道,“甘将军所言甚是。”
这会儿日头西下,帐篷里光线暗,她也终于看清了甘宁的容貌。
浓眉大眼,炯炯有神。
五官轮廓立体坚毅,鼻梁高挺,仪表堂堂。
若是忽略那些乱七八糟的配饰,以及过于闪亮的衣袍,还挺帅气。
个子虽然没有吕布高,看着也在一米八以上。
活脱脱一个富高帅。
为啥富排在前头?
因为这肯定是所有人看到他的第一印象。
吕布:我忍......
客套话说完,张祯进入主题,“甘将军,你可知我为何召你?”
甘宁笑道,“不知。殿下,叫甘将军太见外了,不妨叫我兴霸。”
吕布额上青筋直跳,忍不了了,厉声道,“甘宁!”
甘宁吓了一跳,利落起身施礼,“末将在!”
吕布:“你若不能恪守礼仪,就给本将滚回巴蜀!”
甘宁:“......末将知错!”
心里叫苦不迭,吕奉先真是心胸狭窄!
他就不一样了。
所有红颜知己中,他最喜爱的是杜家排行第三的女郎君。
若有别的男子也倾慕杜三娘,他只会自豪,绝不会生气。
何况他真的没有不良企图,也不敢有,只是想抱张神悦大腿而已。
也想抱吕奉先的。
张祯微笑,“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甘宁太过惫赖随意,让吕奉先吓一吓也好。
吕布冷哼,“下不为例。”
甘宁这才直起身,又在蒲团上安安静静地坐好。
周羽和花妮互换眼色。
——咱俩没看错,这人真的有病。
张祯亲自给甘宁斟了盏茶,开门见山地道,“我召将军,是听说将军识水性,善水战。”
甘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承认,他曾在水上劫掠过船只。
可自从当了官,这种行径近乎于没有。
张神悦不能清算他!
急着分辩,“殿下信我,我已痛改前非!”
张祯:......我说东你说西,这天还能愉快地聊下去么?
无奈地道,“甘将军无需自疑,我并无言外之意。召你入朝,真是看重你水战之能。”
甘宁松了口气,“多谢殿下赏识!”
张祯娓娓道来,“朝廷欲经略东南,必有水战之时。你在巴蜀屈才了,去了东南,方能一展抱负。东南经略使孙策麾下,正缺你这样善水战的猛将!过上几月,你便去找他。”
甘宁失望地道,“殿下、大将军,你们不要我?”
张祯:“......要,怎么不要呢!可你的锦绣前程不在长安,在东南水域!”
吕布皱眉道,“男儿丈夫,何故婆婆妈妈!”
甘宁看看他,又看看张祯,感觉心很痛。
他还以为入朝是追随他们,没想到是让他追随什么孙策,听都没听过!
张祯有些明白他的心理,笑道,“甘将军,你想多了!东南是朝廷的,孙策是朝廷的,你也是朝廷的!你追随的不是孙策,是天下兵马大将军吕奉先!让你去东南,也只是正常调职!”
甘宁这才回过味来。
对呀,现在不是诸侯自己当家了,有朝廷呢。
就算去了孙策麾下,他也是吕奉先的部将!
一拱手,洪声道,“末将遵令!”
张祯又道,“孙策年纪虽轻,却是将门虎子,其父乃是孙坚。他还有位举世无双的叔父,背景深厚。”
甘宁:“谁?”
张祯看向吕布,笑而不语。
甘宁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吃惊道,“难不成是大将军?”
吕布淡淡道,“正是本将。”
甘宁脸色变幻,最后一丝不甘也消失了,热络地道,“原来也不是外人!”
吕布心说谁跟谁不是外人,有你什么事?
打发甘宁退下,趁天还没黑,与张祯一道去看附近田地里的庄稼。
没走几步,甘宁又跟上来了,但没废话,他便也不驱赶。
农田里还有人在劳作,见到张祯,远远施礼,脸上满是喜悦。
唯一一个关心他们能不能吃饱的贵人,就是靖国长公主。
她身处云端,她也在他们身旁。
张祯走近问话,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殿下请看,这是我家的稻田,那边山地种了麦子!”
“施了课农司的肥料,长得极好!”
“没有,没有人为难我们!”
“课农司的赵小郎君,上个月才从我们村离开,去了清水庄。”
“殿下放心,今秋定然也会大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