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的心里略带意外,他本来只是看着这女娃儿着实可怜,懂得人情冷暖,没有不知趣的往其他客人身上凑,因此起了恻隐之心,请她吃上那么一顿热饭而已。
没想到女娃儿思路能如此清晰,吐字伶俐,也完全没有普通小孩,见到大人时候的那种局促感。
更为好奇的是,从她这身衣着上来看,家境情况应该非常堪忧,甚至有可能是在外流浪的孩子,那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而又机灵的回复,又是从何而来?
没多久,小二将饭菜送来,笑着开口:“见她躲在楼角多时,甚是可怜,本来掌柜的有心等客人少点,给她单独做点吃的,有这位先生愿意,那是再好不过了。”
男子也笑了笑:“为人不忘本,百行善为先,你家掌柜的,倒也是个心地善良之辈。”
小二拱了拱手:“那就不叨扰两位了,还请慢用。”
中年男子看着黄欣琪,继续开口:“我其实看你在那徘徊了有一会,然后蹲到了楼梯之下,眼里光盯着有可能要离席的那些客人,我就知道你肯定饿坏了。”
“都这个天气了,你怎么还穿着这种衣裳,你的家人呢?”
黄欣琪摇摇头:“回大人,我没有家人,我是孤儿。平时城内的孤儿和老人们,有布施的粮能吃,这几日因为曹操打来了,这才有一顿没一顿的。”
男子笑了:“治下有粮,布施给孤儿和老人,陶恭祖倒把百姓放在心上,若逢盛世当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可惜了。”
“不过像你那么聪明和有礼的孤儿可不多见,这样吧,我姓黄,家住荆州,今日正巧路过此地,你我相见,也是有缘。”
“我家小女今年十二岁,我见你聪慧,你随我回去,给她做个伴读可好?你这身形,应该也有个七八岁?”
黄欣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赶紧点头:“我八岁了,一切就按大人吩咐,多谢大人了。”
眼看着黄欣琪大快朵颐,男子捂着下巴:“我见你谈吐很是流畅,你今年多大,可曾识字?可知道数字?”
黄欣琪嘟嘟囔囔的开口:“狮子…素子也知道。”
男子递来一只半满小碗:“你沾着水,把一到三写给我瞧瞧。”
男子心想,这已经是最简单的文字了,如果这三个字都不会,那回去后大概要从头教起,那也是麻烦。
黄欣琪沾着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三个数字,1,2,3。
男子愣住了:“此为何字?”
黄欣琪瞬间反应过来,阿拉伯数字这会儿还没诞生呢。
连忙抹掉这三个数字,然后重新再写了一二三,并把繁体的壹贰叁也写了出来。
男子更为意外了,难不成这外出游玩一次,竟然还能捡到一个神童?
眼见吃的差不多了,男子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招呼掌柜的结账,同时站起身,看着黄欣琪。
“此次出门,我本来还想去一次北海看望老友,眼下徐州兵灾越来越盛,今天又遇到了你,那便打道回府吧。”
“此回荆州,随着商队慢慢行走还需要一两个月时间,今晚你先好好睡一觉,我让小二给你弄点热水好好洗漱一番。哦对了,你敢不敢一个人睡?如果不敢的话,就来我房里将就一晚吧。”
黄欣琪连连点头:“敢得敢得,我敢一个人睡,多谢大人如此照料,不知大人名号?”
男子面露欣慰之色:“我来自于荆州黄家,族内排行老二,族内下人们都叫我一声二爷,外人则喊我一声黄二爷,哦对了,我的真名为黄承彦,不是个什么太过出名的人物。”
听到这略带熟悉的名字,黄欣琪张大了嘴,在内心默默的吐槽了一句。
您老爷子是不怎么出名,但也是各项三国类游戏里的常客,至于您的女婿,那可就出名的厉害了,可惜你现在还不知道…
……
陈留,曹操的大本营。
林正步入一处府邸,脸色难看的吓人,他让人打听了,荀成去找夏侯惇,最后被直接以违抗军令之名当场正法。
提前放走的那些妇孺,大部分都被事后再次追杀,可能有几个漏网之鱼,但代价实在是…
荀彧放下手中的信,也是感叹一声,看着对面的林正:“那么,你待如何?”
林正犹豫了一会:“我父亲和江夏李家有旧,便先去那边暂住一段时间,并休憩一阵。”
“之后的话,再看情况就是,我只想问问,叔对于曹操的这种行为,真的没半点想说的?”
荀彧捋了把胡须:“光旭,你前面说你曾劝你哥忍了,怎么现在又对我提起此事?”
林正道:“彼时劝大哥忍了,乃是想到我等在曹操麾下立足不易,况且那些屠戮已经发生,再去做什么也无法挽回死亡的性命。”
“而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叔你对于这种暴行的态度,这两者之间当然是不一样的,光旭斗胆想问,叔你真的了解曹操吗?这种行为难道不是暴君所为?”
“此等人,改日之后,会不会又是再下一个董卓呢?况且我真不看好,他在有权之后,会愿意做霍光。”
荀彧脸色微变,开口道:“你们两兄弟跟着我,也有两年多时间了。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没说,你哥嘴里的天下太平,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实现的,他委实有点天真了。”
“自古以来,成大业者不拘小节,真想要天下太平,有些必要的牺牲还是需要的。”
“再说这打仗吗,哪有不死人的?陶谦做下这等恶事,又无力保护麾下百姓,发生这种伤亡,属实难以避免。”
难以避免?林正睁大了双眼,杀个人也就是一刀的事,但很多士卒在抓到女人的时候,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不可描述之事,这真的能算难以避免?
本来他以为荀彧会对于这等暴行怒发冲冠,但现实给了他一记赤裸裸的重拳。
看来这个年代的世家子弟,对于百姓的看法,着实有点问题。
可是荀子不是说,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后来的刘备也是这样做的,怎么颍川的世家子弟,如此不把老百姓当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