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潼关的守将蒋济,正在府内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幕僚亲随王二,是他所有的亲随中,无论临阵口才还是随机应变,都最出色的那个,追随他的时间也是最久。
时隔四百年,又有个姓刘的横空出世,占据汉中并拿下长安,蒋济打心眼里觉得这事儿太玄乎了。
当初汉朝已经被王莽埋土里了,光武帝横空出世,已经力挽狂澜过一回了,这会眼看着被张角搞烂了再次入土了,然后过了这些年又出来个刘备。
莫非姓刘的,当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不成?
这心思一起,就停不下来了,将赤壁后这十年时间刘备的发家史,好好复盘一遍后,蒋济觉得实在是顺当的不像话。
难道说这位皇叔,也是和高祖一般的厚积薄发的类型?前半生丝毫不显,在某个节点后一飞冲天?
魏王这边呢?赤壁之后就似乎一蹶不振,连战连跪虽然谈不上,除了在合肥下打败了孙权,其他也真没有什么,太拿得出手的大胜来。
特别是这几年的时间里,亲族大将曹洪,夏侯渊先后阵亡,非常能打的儿子曹彰,也在不久前,死在了长安外边。
根据不知道何处传来的小道消息,邺城粮仓前不久,更是莫名起火,整整三年的北方存粮被付之一炬。
种种迹象都表明,说不定这真的是天意,眼看着曹操日薄西山了,蒋济内心也暗中下定了决心。
他生出献关并以此来换取泼天的富贵后,王二出的主意,那简直就是在他的心坎里。
作为这样的倒戈者,不出意外是再也得不到重用了,既然如此,不妨为家族谋个百年基业来,最后也让他亲自去执行。
在出发扬州以前,王二拍着胸脯,说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当面说服扬州都督陈慎。
一旦事成后,必然在三十天左右时间往返。
而眼下已经超期十来天时间了,仍然没有丝毫的音讯。
在确保王二的忠诚度,不会出意外的情况下。各种不好的想法,逐渐从蒋济的心里冒出,让他茶饭不思,如芒在背。
儿子蒋秀见到老爹始终下不了决心,果断开口劝说。
“爹啊,这个时候该做决断了,不能再拖了,十天的时间,但凡有一丁点的意外,足够这个消息传到许昌了。”
“从许昌的尚书台到邺城,那路程就更短了,眼下那边是荀攸在处理,这家伙又是个心狠手辣的。若是再拖下去的话,曹操那边的调令随时可能到。”
“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一家,最好的结果估摸着也是被软禁,最差的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
儿子说的这些事,蒋济在派出王二之前,内心里早就预演了无数次了,他也明白,此时若再不决断,那当真是自掘坟墓了。
他叹了口气,一拍桌子点头道。
“失算了,到底是陈慎那瘪犊子坏事,还是王二那家伙没做好?现在连个详细的信息都没有,这事儿当真是憋屈。”
“老大,我明天会安排两队斥候,以侦查的名义靠近长安附近,你到时候随队。”
“靠近长安后,想办法摸进去,之后找到刘备,如此如此,记得咱们没退路了,只要有个安身之处,只要不是太偏僻,都可以答应。”
此时荀攸派出的信使,正在渡过黄河,只要过河后,再有两天时间,就能把这消息送入邺城。
蒋济可能要献关的消息,张辽让人传到许昌后,荀攸马不停蹄的立刻换人北上。
虽然皇帝撤到了邺城,但尚书台依旧在许昌运转,前线诸多事,眼下都是他在负责。
看到这条消息,尽管张辽表示没有任何的实证,荀攸也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换人换马,最高等级火速上报。
忙完这一切,荀攸回到府内,躺在榻上,脸上肉眼可见的沧桑。
值得一说的是,在原来的时空里,这个时候荀攸已经嘎了。然而这边因为早些年司马晨的活跃,外加荆州良好的生活习惯的流入,在阴差阳错下,倒给他荀攸,续上了一口命来。
儿子荀适亲自递来茶水,面露不解之色,开口询问。
“父亲,潼关是我方关东前线的重要关隘,既然此事如此要紧,为何不告知曹仁将军,从许昌附近即刻调兵过去驻守潼关,岂不是更近?”
荀攸喝了口水,淡淡道:“张辽传来的紧急公文,夏侯惇那边肯定有过目,他既然没指示,咱们就别瞎操心。”
“如果他蒋济啥都没做,就凭借着这单人单口,咱们就诬陷了他,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这事儿要是一个没处理好,反倒把他给逼反了,从而丢了潼关,那扬州荆州的刘备诸将,可就看了笑话。”
“到那个时候,魏王怪罪起来,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儿啊,以后入了仕途,记得爹今天的这句话,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不要做,干好自己的本份,千万莫行越权之举。”
“我荀家目前这个级别,已经算是位极人臣,当要小心行事,富贵已经足够了,须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荀适点头:“孩儿记下了,父亲高见。”
摆摆手让儿子退下,确保房间内没有其他人了,荀攸这才从案桌下拿出一封信,再次过目。
信是荀彧写来的,大致的意思是让荀攸注意保重身体,别太累了,没必要,都一大把的年纪了,静待双方分出胜负即可。
最后告知他,海外土着番国林立,若是想要退隐,大可来扬州好好休养身体,日后想办法谋国而名扬天下,那才不负心中数十年所学。
荀彧相信以荀攸的眼光,也看得出曹操这边已经陷入劣势,因此并不多说,他相信这位比他还要年长些许的优秀侄子,能看清这一切。
一旦曹操薨逝曹丕上位,整个势力更是日落西山,这位二代领导者,以荀彧的眼光,那是当真看不太上。
这封信,荀攸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数次,他叹了口气苦笑道。
“小叔,当初看你死气沉沉我还很是担心,这才建议你出去散散心。”
“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如此开心自在了,感觉你都要活出第二春了。反而我现在这边,才这是真的苦。这尚书台的事儿,当真是不好办。”
“这两年随着刘备的声望日渐兴盛,去年还于旧都后,更是达到鼎盛,整个势力之下,人心浮动啊。”
“哎,咱们叔侄都那么多年了,我就为他曹操尽最后的绵薄之力吧,若是许昌也守不住,那就是天意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