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予铖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打这个电话的？我爸？还是集团董事长？”
纪秉荣没料到自家儿子会这么问，明显愣了下，笑了。
“你希望我是以什么身份呢？”
纪予铖没作声。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
“站在集团董事长的角度，如果要解决这件事情，我会让人直接把我的决定以书面形式下发给你，让你无条件执行。”
纪秉荣说：“但作为一个父亲，我不能这么做。”
纪予铖坐在书房里，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模样看着有些疲惫。
耐心地等着接下来的话。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你冷静克制，做事大刀阔斧，干脆利索，尤其是在工作上，从不拖泥带水，更不会任凭个人喜恶左右你的任何决定，这一点我承认，你是个称职的生意人。”
纪秉荣慢悠悠道：“但这次，你竟然选择独自顶着整个董事会的压力，力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员工，说实话，这样的你让我很意外。”
纪予铖抬手捏了捏眉心，没说话。
说到这里，纪秉荣忽地意识到了什么，默默地垂首思考了半晌。
原先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几件事，在这一瞬间，逻辑忽然就捋顺了。
原来是这样。
“我记得你去年刚到江城没几天，就把李峰茂给打了，那件事跟这个叫邢枝的女孩子，脱不了关系吧？”
纪秉荣冷哼一声，似是有些不满：“过年不肯回家，死活非要留在江城，后来一听说我要派其他人过去接替你的工作，你忙不迭就赶回来了，这事儿，也跟她有关吧？”
“还有除夕夜那次，家庭聚会还没结束你就跑了，连招呼也没来得及打一个，也是找她去了？”
纪予铖抿了下唇，没否认。
这种事情，没否认就相当于默认。
“这么说的话，这个叫邢枝的女孩子，还真挺有本事，不声不响就把你拿下了，现在还在网络上搞出这么大的风波，集团市值一天蒸发十几个亿。”
纪秉荣冷笑了声，故作严肃：“员工不好好工作，净想着些歪门邪道，攀扯上司，惹是生非，看来真不能留了，赶紧处理了吧！”
纪予铖一听这话，身体顿时坐直了，一手抓着扶手，指节泛白。
“爸，你别这么说她，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从来没有攀扯过我，去找她也是我单方面的决定，跟她没关系。”
他声线低哑：“这次的事也不是她的错，是网上那些人有病，闲着没事干就乱嚼舌根子，你等着看吧，我肯定会调查清楚的！”
电话那端的纪秉荣很轻地挑了下眉。
他还是头一回见自家儿子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不禁暗自窃喜了下，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哟哟哟，瞧瞧！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护上了？就这还敢说没谈恋爱？”
纪秉荣不咸不淡地笑了声：“这也不是她的错，那也不是她的错，那我问你，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啊？”
“我的。”
纪予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道：“如果你非要追究的话，所有的错我担着，是我错了。”
气氛安静了片刻。
纪秉荣摇头笑了笑：“臭小子。”
他一改往日里威严持重的态度，语气软下来，耐着性子问：“好吧，那我现在就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问问我的儿子，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真就准备为了她，跟董事会死犟上了？说说吧，到底怎么想的？”
纪予铖认真地想了会儿。
“首先表明一点，让我开除她，这不可能，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她。”
他语气很轻，但态度却是异常坚定：“如果暴风雨来临时，公司不能将她护在羽翼下，那等风暴过去，公司又凭什么让她留下呢？”
纪秉荣淡淡地“嗯”了声：“你接着说。”
“事情的原委，我已经安排人在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纪予铖说：“但在那之前，谁都不能动她，她不能再承受更多打击了。”
纪秉荣默了默：“如果查出来，网上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呢？”
“不可能。”
“万一呢？”
“没有万一，她不是那样的人。”
纪秉荣不说话了。
他还从没见过自家儿子的这一面。
不冷静，不理智，孤注一掷。笃定自己所坚信的，感性凌驾于理性之上，像个青春躁动的楞头小子。
挺好。
有血有肉，鲜活，真实，比那副刻意端着的假成熟模样强多了。
虽然这叛逆期来得晚了些，但好在是来了。
挺好，挺好。
“好，既然这样的话，别的话我也不说了。”
纪秉荣心里有数了，点了点头，也给纪予铖吃了颗定心丸：“你只管专注自己想做的，该查的查，该护的护，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我会帮你稳住董事会这帮人。”
……
挂了纪秉荣的电话后，纪予铖不紧不慢地抽了根烟，想了许多事情。
半晌后，他拨了个号码出去：“刘厉，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刘厉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汇报起了事情进展。
“纪总，目前调查还在继续，但因为间隔的时间太久了，当年那些有可能知情的人如今都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查起来稍微有些麻烦，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纪予铖说：“嗯，抓紧点，时间不等人，要人要钱只管开口，不设上限，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查清楚，汇报给我。”
“是，我知道了，纪总。”
“嗯，秦家那边什么情况？”
“秦晓媛被她父母关起来了，目前出不了家门一步，我们的人也接触不到，不过我们并没有放弃，还在尝试一切可能性，有进展会第一时间让您知道的。”刘厉如实说。
纪予铖按揉着太阳穴：“那个垃圾呢？”
刘厉反应了一下，才道：“一直派人盯着呢，跑不了。”
“嗯，注意安全，还有，那一家子也都看好了，吃喝玩乐都随意，钱随便用，但记住，别让他们出门，不能让任何人接触到他们，也别让他们上网，堵住一切可能与外界联系的机会。”
纪予铖想了下，又补充了句：“同时，也要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刘厉知道事情的轻重，一一应下。
……
邢枝发觉，纪予铖这几天似乎格外忙。
虽不常出门，但电话却总是响个不停，每次接电话都会特意避开她，像是很怕被她听到什么似的。
她心里疑惑，但也没多问。
今天一早，纪予铖接了通电话就出门了，家里就只有邢枝和张蓝两个人。
一直颓丧消沉的邢枝竟破天荒地主动找了个话题，拉着张蓝一起聊天。
“张姨，你儿子在哪里读大学啊？现在大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