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邢枝把粥和做好的清淡小菜盛出来放在餐桌上，准备进卧室叫李文婷出来吃饭。
推门时，刚好听到她在打电话。
“……嗯，看好了吗？多大面积？位置好不好？……行，过几天我回去一趟，……嗯，不用贷款了，全款买，嗯，好，就这样吧。”
邢枝顿了下，推门而入：“起来吃点东西吧？”
李文婷慢吞吞地下了床，弯着腰，捂着肚子，踩着拖鞋在地上蹭，走得很慢。
“多亏了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姐妹可比男人靠谱多了！”
邢枝扶着她往外走，忍不住埋怨了句：“你都成这样了，杨景旭也不来看看你，好歹在一起这么久，这也太冷漠了吧。”
李文婷的动作明显顿了下。
“没事，我不怪他，这会儿肯定正在哄未婚妻呢。拿了钱就得离开人，霸着人就不能要钱，人或是钱，我总不能两头都占着吧。”
她倒是看得透彻。
“可我等会儿也要回去了，你一个人能行吗？”邢枝还是担心。
李文婷在餐桌旁坐下：“没事，你该忙就忙你的去，我这边不用担心，又不是真的坐月子，哪就那么娇贵了。”
“那行，我就先回去了。”安顿好她，邢枝拿了包往外走：“你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
刚一进门，纪予铖就迎面抱了上来。
他已经洗了澡，换好了家居服，头发还湿着，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新干净，伴随着他独有的气息，让人觉得心安。
邢枝闭上眼睛，在他怀里靠了会儿。
这两天被李文婷浸染的负面情绪似乎缓解了不少，她很轻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身心都轻松了。
“怎么叹气了？”纪予铖弯腰将人打横抱起，走到沙发旁坐下，低头蹭她鼻尖：“刚才去哪儿玩了？”
邢枝抬眼看他，目光深深：“李文婷怀孕了，我陪她去医院做了个手术。”
纪予铖“嗯”了声，没接话，仍旧一下一下蹭着她，手指撩开衣摆，探进去。
他手指像带了火，所到之处，引得她一阵阵战栗不已。
邢枝扭腰躲了下，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手术？”
“这还用问？怀孕了做手术，肯定是人流手术，不然还能是什么？”
纪予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冷漠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些不耐烦。
邢枝微怔，分不清这不耐烦是针对她，还是针对李文婷。
他和李文婷素来没什么交集，谈不上喜不喜欢，想来，这不耐烦是针对她的。
因为什么？就因为不让他碰？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一听说怀孕需要做手术，想也不想就认为是人流手术，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因为有过类似的经验吗？
负面情绪卷土重来，邢枝心头一阵酸楚。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她松了手。
纪予铖顺势往上，指尖挑开最后一层防护，握了握，低声：“想我了吗？”
邢枝抿了下唇，没接话，自顾自地把自己想说的话继续说下去：“是杨景旭让她把孩子打掉的，很可怜吧？”
“有什么可怜的？”纪予铖轻哂：“路是自己选的，无论什么结果都得受着，怪不到别人身上。”
邢枝身体陡然颤了颤。
一颗心像被扔进了冰窟窿里，再被狠狠地踩上几脚。
所以，这才是最真实的他吗？
这才是他们那个上流圈子的人看待她和李文婷这些“妄图攀高枝”的普通女孩的方式吗？
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如果有一天怀孕的人是她，纪予铖会怎么处理？像杨景旭对待李文婷那样，拿手术单换取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吗？
在这一刻，邢枝在回来的路上拼命自我安慰建设起来的、残存在心底的那一点希冀，也随着他的态度烟消云散了。
心中一片释然。
同时又怅然若失，心脏某处空了一大块。
纪予铖的兴致已经烧了起来，翻身将她按在沙发上，欺身压上，屈膝向上抬。
“想我了吗？”
邢枝强忍着心里的酸胀，想竭力配合，但勉强坚持了会儿后，始终找不到感觉，还是放弃了。
她抬手推他，眼神闪躲：“我有点累了，想先休息了。”
纪予铖怔了怔，片刻后，放开了她。
邢枝顺势起身，离开沙发，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纪予铖靠在门外冲里头喊话：“明天晚上有个商业活动，你陪我一起去？”
“明晚我加班。”
邢枝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啦的水流声传来，有些含糊不清。
纪予铖眼底的欲念还未散尽，听到水声，想象着一门之隔的旖旎风光，身上的躁意重新烧了起来。
他揉着太阳穴，声音低哑：“那好吧，我争取早点结束，去事务所接你。”
……
加班是假的。
事务所不忙，所有人都准点下班了，邢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思绪万千。
李文婷手术后惨淡的模样始终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像是一面镜子。
透过这面镜子，邢枝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玩腻了，被毫不犹豫踢开，伤心伤身，“上不了台面”的标签如影随形，伴随着她接下来走的每一步。
自以为找到了真爱，实则是个笑话。
从泥淖中爬出来，自以为找到了救赎，后被一脚踹开，再次跌回泥淖，摔得粉身碎骨，之后再也没了爬起来的勇气和力量，至此消沉。
李文婷的善意劝诫言犹在耳，可邢枝也明白，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不能用一个人的过错去评判另外一个人，这是不公平的。
对他不公平，对自己同样不公平。
但是，在谈及李文婷如今的处境时，纪予铖言语中的冷漠和脸上的讽刺是骗不了人的。
明晃晃的，丝毫不加掩饰。
他厌恶李文婷。
可他和李文婷明明没什么交集，实在是没有厌恶她的理由。
所以，邢枝疑惑，纪予铖厌恶的到底是李文婷本人？还是像李文婷一样的女孩子？就像邢枝。
在希望和无望中摇摆不定，邢枝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果断抽身离开，及时止损？还是一条道走到黑，他不离，她不弃？
身体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理智告诉她，该舍。可情感却告诉她，不该舍，要坚持下去，要相信他，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矛盾又纠结，徘徊不定。
要去问他吗？万一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能坦然放手吗？如果答案是自己想听的，真的能放下芥蒂，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爱使人勇敢，也使人懦弱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