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染满鲜血和人命的手罢了，哪里能和纯净如白纸般的小崽崽相比。
江慕寒一次又一次地将双手浸入沸水，到最后，当小崽崽眉头舒展，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的时候，他的一双手也变地通红。
不过，因为本身寒毒已深，双手除了通红倒是没有烫伤。
相反，竟然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暖意。
江慕寒好奇地盯着自己发红的双手，再看看抱着被角睡得正香的小崽崽，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天亮之后，难受了一整晚的小崽崽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就看见江慕寒正坐在床边，眉心皱着，一双狐狸眼关切地看着她，一只手还被自己紧紧抱着。
像是在床边陪伴了她一整晚。
小崽崽糯糯地叫，“锅锅？”
“在呢，”江慕寒向前倾身，“感觉怎么样？”
冰凉的手背贴在小崽崽额头上，确认小崽崽没有发烧，这才放下心来。
“乖乖好啦~~”小崽崽一翻身坐起来，张开小胳膊，紧紧抱住江慕寒，“谢谢锅锅~~”
被软乎乎的小崽崽抱着，闻着小崽崽身上奶呼呼的香气，江慕寒眨了眨眼睛，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将小崽崽这次生病的事全部都怪罪在自己头上。
特别是听太医说，小崽崽乞讨长大，饮食不定，肠胃应该是早早落下了病根，要慢慢养着才行。
江慕寒眼前立刻浮现起小崽崽捡起地上的柰果核往嘴里塞，以及吃饭时恨不得将小碗都扣到脸上的样子。
心中酸软疼痛，懊悔地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乖，”江慕寒伸手抱住软乎乎的小崽崽，“哥哥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发脾气了。”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要小崽崽看到他发疯的样子。
他再也不要伤害到小崽崽了！
得知小崽崽醒过来，周公公也很高兴。
因为第二天还要继续喝汤药，周公公便去买了许多昂贵的果脯来。
小孩子正是长牙齿的时候，吃太多糖果会长虫牙，果脯虽然也甜，但总比糖果要好一点。
而且，他这可是从京城最火的那家蜜饯铺子连夜派人排队买来的，珍贵的很呢！
小崽崽苦哈哈地皱紧眉头喝完药，周公公急忙笑吟吟地将果脯递过去，“小乖乖，来吃这个。”
小崽崽盯着他纠结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果脯的诱惑，张开嘴巴一口咬住，细细地品尝过后，开心地说，“好呲~~~”
既有糖果的甘甜，又有果子的清香，以前他们过年的时候都舍不得买呢！
小崽崽只吃了一个，就恋恋不舍地问，“可以，给爷爷？弟弟？”
是想给爷爷和弟弟也带一点。
弟弟那么小，都已经开始长牙了还没吃到这么好吃的果脯呢！
周公公笑盈盈地将一整包果脯递给小崽崽，“好，好，都给你，喜欢就好。”
江慕寒眼泛酸意地看着小崽崽珍惜地将一整包果脯都塞进怀里，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没关系。
不发脾气。
要是再让小崽崽生病，他的罪孽岂不是更加一等！
不气不气，不就是一包果脯……唔。
江慕寒眸光越发深幽，正一个人心里嘀嘀咕咕，嘴边忽然一甜。
回神时，就见小崽崽眼睛亮亮的，正歪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
小崽崽竟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主动喂了他一块果脯！
虽然只是一块，但江慕寒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这人心眼极小，只要别人给他一点点甜……他就很满足了……
而小崽崽不但给了他甜，还挥舞着小手，笨拙地咿咿呀呀地解释，“爷爷~弟弟~没吃过~~”
“从来~没吃过呢~”
“锅锅最好啦~~~”
言下之意，看在爷爷和弟弟从来没吃过果脯的份上，哥哥就让给他们吧。
因为哥哥最好啦！
江慕寒满心雀跃，这下才毫无阴霾地说，“好，都听你的。”
小崽崽咧着小奶牙笑了起来。
周公公站在一边，看看急地一口气都能说五个字的小崽崽，再看看轻易就被哄好的江慕寒。
他真的怀疑，小崽崽口齿变地越来越利索，都是被江慕寒逼出来的。
将那一包果脯送去给爷爷和弟弟之后，江慕寒将小崽崽叫来，让她见见几位宫里来的嬷嬷。
将来贵女们被选入公主伴读名册，进宫之后，就由这几位嬷嬷分别来教导大家宫中礼仪，插花熏香之类。
小崽崽吃亏在从小乞讨，因此，江慕寒就将这些嬷嬷从宫里叫来，让小崽崽提前接受一段时间的教习。
“读书认字这些，就还由咱家来。”江慕寒叮嘱道，“你们也不要累着她，若是她想歇息了，尽管让她歇息就是。”
嬷嬷们恭敬答道，“是，督主。”
但私下里却互相对了眼神。
早听闻这位小千金，正是定国公府自小被抱错那位，命大被乞丐收养，当了六年小叫花才被找回。
如今又因缘际会被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东厂大魔头收养在身边。
这样的小孩子，必然是粗俗无礼，又一朝飞上枝头，肯定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她们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喽。
同一时间，吕宛蓉送入宫里的牌子终于得了回应。
一大早，吕宛蓉就高高兴兴地盛装打扮，还将乔蓉也打扮地格外漂亮可爱。
在入宫的马车里，吕宛蓉不住叮嘱，“小公主三岁那年高烧，就心智不全，你一定要有耐心，不管她做什么都要恭恭敬敬。”
“还有啊，听说小公主最喜欢吃甜食，这些果脯你装着，一定要好好哄小公主开心，知道吗。”
乔蓉抿着嘴巴，“虽然是个傻子，但就因为是公主，所以咱们就要这样讨好着，这可真是不公平！”
吕宛蓉低叱，“说什么呢！”
乔蓉不服气道，“难道不是？当初您若是选秀成功，说不定以您的身份，也能成为皇后呢！”
吕宛蓉急忙捂上她的嘴，低低骂道，“还不是你父亲那个酒囊饭袋，眼看我就要到选秀的年纪，竟然在一次宴会上看上了我，还恬不知耻地求皇上赐婚，娘这才没能入宫，不然以娘的才情样貌和出身，哪一样不比凤座上那个强。”
“只是这些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千万不要被别人听到了，知道吗！”
乔蓉掰开她的手，心高气傲道，“娇娇当然知道啦。”
“娘亲，你等着吧，娇娇一定会给您长脸，让您脸上有光，一雪生辰宴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