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伊至死也将百珠一同摧毁,她身体渐渐消弥,一点点星火在梅林中散去。
她一点点的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一次和坠崖不同,百珠现世,而她又将其同归于尽,只能将肉身摧毁,魂魄与百珠相连,至此百珠将不再人世间。
上古凶器也将不复存在,仅存的一丝灵气也消弥在大地中。
阵法也渐渐消亡,只留得他们在原地错愣。
玱玹面容僵持,他嘶吼用尽了全力,神力也白白的消耗,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他麻木又颓废的仰望着消失的温伊。
连她的尸身也护不住,她明明回了皓翎,却出现在了轵邑城,而这一阵法一瞧便被人密谋,而小夭也受了伤昏迷状态。
玱玹眼睛充斥着红血丝,眼角的泪珠一点又一点的坠落。
百花剑。
遗落在了地上。
温伊唯一的物品,遗留在了人间,她是真的魂飞魄散,他们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玱玹艰难的起身,佝偻着背,迫切又踉跄的跑了过去,拿起百花剑。
在玱玹拿在手中时,剑壳顿然自封了口,他握住剑柄,目光落在剑上。
他手指都在发抖,浑身乏力,他将百花剑抱在怀中,弓着背,低着头,闷声哭泣着。
他强压着神伤,喉咙发痛,反胃又想干呕,浑身都在难受。
“殿下……”
可侍卫们也只敢站在一旁,又一同跪在地上,玱玹何时起,他们便何时跟随。
玱玹充耳不闻,他一直抱着百花剑佝偻着背,泪水坠落在剑柄上,他一声不吭。
所有人皆来了。
涂山璟护着小夭,他给小夭渡了神力在体内,小夭受了一些皮外伤,但好在没伤及五脏六腑,多好生修养一些时日便好。
小夭又受了惊吓,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良久。
玱玹昏死倒在了雪中。
他意识渐无,被侍卫们抬了回去,在房中沉睡着。
“阿思!”
他却又惊恐而起。
整个房中荡漾着他的回音,无人敢去应答,他念着的人早已经魂飞魄散,谁又敢在玱玹伤口上撒盐。
一点点的记忆顿然涌入了他的大脑,温伊死了,彻底的消失在他世界中。
玱玹单手捂住心口,沉闷到难以适应,他紧皱着眉心,额角还冒着不少的密汗,浑身难受。
他日日做了噩梦,醒来却不比梦境中好受。
“哥哥,你终于醒了。”小夭一醒来便徘徊在玱玹房门外,她怕玱玹出了事。
毕竟温伊为了救她,唤醒了百珠,又与其上古凶器同归于尽,至死方休。
玱玹盯着小夭,他心中的委屈肆意蔓延,“小夭,你说到底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一开始就拒绝我,把我推给别人,一封信也不肯回,甚至她将百珠唤醒要同归于尽也不肯同我说。”
她就是这么独立专横的人,他只想得到她一点点的爱,为何就这么难。
她最后的一句,让他要好好的活着,而她也终究肯松了口,承认她的爱。
让她承认可真难,可早已经为时已晚。
“本来死的人,是我。”小夭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把真相告知玱玹,“是小思救了我。”
玱玹惶恐又担心,他不禁后背发冷,若温伊不死,那死的人就是他的妹妹小夭,而他一个也舍不弃。
她们其中一个人离他而去,他都难以抉择。
玱玹抬手,掌心温热,轻轻的触及小夭的面容,他无法去想若是失去的人是小夭,他该有多难过,可温伊是他的挚爱,他也痛不欲生。
他为什么连一个心爱的人也护不住,自小便是如此,他已经失去了温伊。
而他再也不能失去自己的妹妹小夭,他得活着。
有人想要害死小夭,他绝不能容忍,他要杀了害小夭的所有人。
玱玹怒意被情绪所包裹,他轻柔的抚摸着小夭的面容,“哥哥为你报仇,为阿思报仇。”
小夭心疼的看着玱玹,他又老了许多似的,面容苍白又憔悴,骨骼分明又消瘦了不少。
“哥哥……”
她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
温伊死后,小夭活了下去,涂山璟也没因此沉睡性命垂危,然而相柳也留着一条命,一切都因她一人抵制后都变得幸福。
玱玹也步入了正轨,他将痛不欲生掩埋在了心底,一夜醒来又冷又没了多笑意,他的眉心刻了一份哀愁。
他找到了刺杀的几大氏族,即使小夭还尚在,温伊替小夭挡了这一遭,但若是不拿出态度来,日后再去伤害小夭便猝不及防。
“我没杀大王姬,你为什么要抓我!”申氏被一一绑在地牢中,他恐惧的凝望着玱玹。
几大氏族参与了沐斐的计划皆被抓来,甚至是杀了他们的挚爱,牵连了一切有关的人。
“你伤了小夭,又杀了皓翎思。”
玱玹上前,停步到申氏身前,他这些时日皆未休憩,黑眼圈极为浓重,身上的戾气也浓厚不已。
他怒斥着,充斥布满的红血丝盯着杀人凶手。
“百珠乃上古凶器,她私藏百珠乃是大罪,完全是死有余辜。”申氏也怒道,“西炎玱玹,你今日绑了我,一定会让你再无翻身之地,你若是肯放了我,我族也愿投靠你,你最好是想清楚,为了一个区区皓翎王姬要与这么多族为敌?”
玱玹手中持着一把匕首,他一刀刺入申氏心口。
他目光狠戾,气力几乎撒在了陈氏身上,他将其钻入。
“你杀了她,你也死不足惜,你的命我要定了!”
“还有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玱玹紧紧的握住刀柄,眼睁睁的看着申氏痛不欲生难看的面容,他却觉着不屑,目光无丝毫一点的怜惜。
他冷声道,“痛吗,不过是一刀罢了,你可知百珠反噬的痛苦吗,你说她私藏百珠,可她从未伤及无辜,而你们这些人欲望最重,你们杀了她,你也别想活着。”
玱玹将刀柄一转,匕首在申氏心口中钻刻,一点点的划了一个圈,让申氏几乎要痛晕而去,血一点点的肆意蔓延。
“啊——”
申氏叫出了声,血迹流在了玱玹的手上,可他并未停止钻刻,一点点的要让申氏痛死。
终归是受不了被匕首在肉中打转的痛苦,申氏没到半柱香便痛晕而去。
玱玹将匕首抽出,刀上皆是申氏的血渍。
许是他拔的太快,血渍不慎染到了他的脸上,他眼睛丝毫未曾眨,睁眼看着申氏痛不欲生的模样,他布满了红血丝,早已经疯了。
他手指未抖,很自然的走了几步,来到另外一个氏族詹氏面前,他微微的低了低眸,盯着沾了不少血迹的匕首,锋利极了。
詹氏哽咽又惶恐的盯着玱玹,他皆被铁链缠住无法动弹,“西炎玱玹!你这个疯子,杀了我妻子,还把我关进大牢,我詹氏绝不会放过你。”
玱玹微微挑了挑眉梢,下巴也轻轻的抬起,不屑又讽刺的上下打量着詹氏,他抬了抬手,匕首顷刻片在詹氏的下巴处,詹氏顿然不敢大喘息。
詹氏慌了。
“你不是想报仇吗,主谋是那申氏,他不仅要杀了大王姬,还一同要杀了三王姬,他早就知道三王姬有百珠,他本想让三王姬束手就擒,可没想到三王姬宁可自焚同归于尽,也不给自己留一条活路。”詹氏一切都抛出,“我本不想掺和进来,赤宸杀了我族,我此仇必报,可我没曾想过要杀害三王姬,都是申氏的主意!”
玱玹微顿了顿,只是静默的看着在一直为自己辩解的詹氏,他恍然一瞬,怵而懂了一切,“你们一开始就打算杀了她?”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詹氏,一切都在阴谋中,都落入了圈套,一切都如此恰好。
“你放过我,我便把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你,西炎玱玹,我没想过杀三王姬,而大王姬如今也安然无恙,你放过我。”詹氏手指都在发颤,怕他乱来。
“威胁我?”玱玹轻讽扯了一抹冷意,他将匕首尖端对准詹氏的脸,轻轻的落在肌肤上。
尖端若刺进肌肤中,面骨皆被摧毁,而玱玹并不会就此让他们如此畅快死去,一点点的痛了又活,直至被折磨至死。
“不,不是威胁,是交易,我詹氏愿为殿下效力,别杀我。”詹氏一直都在祈求着。
可玱玹并未丝毫动容,他一直盯着詹氏的面容,“再不说,就和那申氏一同,痛不欲生,一直都死不了,扎了一条口,大夫再为你们包扎愈合,等好了又重蹈覆辙,直至我疲乏。”
既然想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那就必须和受害者一样痛不欲生才算赎罪。
玱玹也没太多耐心,在他动力气前一刻,詹氏终是服软,大喊道,“三王姬的死是预谋,不是巧合。”
玱玹心一冷,紧绷着的弦也就此崩断,他眼中只剩了灰暗。
“申氏无意在西炎城见到三王姬动了神力,有一半妖气,可王姬怎会一身妖味,从她的侍女上意外得知王姬身体里有百珠,那可是上古凶器,人人都想得到,怎甘心落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詹氏吞咽着口水,他浑身发怵,怕玱玹真动了他。
玱玹面容冷峻,他一身的疲惫早已被疯批掩盖,只剩一具死气沉沉的躯壳。
他顿然明白,“你不想杀了她,可你助纣为虐,她死了!她死了!”
玱玹单手掐住詹氏的脖子,令詹氏顿然紧缩了瞳孔,呼吸变得不畅。
“呃……”
詹氏眼珠突兀,整个人都陷入了僵局,嘴唇发白。
玱玹另一只手紧握住刀柄,一刀刺中詹氏的锁骨处,眼睛瞳孔皆在发震。
他清冷的狠厉将詹氏一点点的杀死,冷静又阴桀,他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无神。
“你……”
詹氏如申氏一同被痛晕,头一低垂,玱玹才停了动作,将匕首拔出。
玱玹脸上的血迹又多了一分,他毫不畏惧。
“你!”
晋氏未开口,玱玹已然下了狠手。
玱玹随后将匕首扔在火炭中,背对着三人,他看着暗无天日的木墙,身侧不少侍卫。
他淡然道,“杀了。”
玱玹咬了咬牙,他右手染满了血渍,他双手抓住腰带,四方步正姿而走出了地牢。
“是。”侍卫低着头,应下,目送玱玹离开。
玱玹一时在地牢许久,一出了地牢,采光入了眼,他轻轻的眯了眯眼,难以适应。
可他并未遮掩。
一尽将光收入眼底。
玱玹失了神,他漫无目的往外走着,步子踉跄,他的心一点点的被钻刻又如挖心的疼,总是会隐隐作痛。
他哭不出来,可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笑意早已被这一切掩埋。
皓翎思。
再也见不到了。
玱玹又去到后山中,他一人直白的站在崖边。
他唇瓣微白,目光空洞,神采奕奕早已不复存在,心一紧,一崩,他不慎又吐了一口鲜血。
玱玹再一度倒在地上,意识渐渐的模糊,昏晕闭了眼。
玱玹再度清醒时已然在房中,他脑海一直挥之不去温伊的影子,他捂住心口。
他坐起了身。
詹氏说这一切都在温伊侍女身上,突破口在温伊侍女,而温伊的贴身侍女只有若水。
可若水心思单纯,跟了温伊三百多年也不曾有任何的举动。
那唯一的嫌疑对象就只能是被温伊半途收来的木浊,玱玹对木浊并不太过多的了解,可他要把杀了温伊的所有人都不放过。
玱玹即刻掀开被褥,赶紧穿上鞋子,单手一拉外套往身上一套,步频极快。
他亲自动身去皓翎王宫,势必要将木浊带回,严刑拷打。
玱玹只带了一位随从钧亦,留下一具玩偶替代他坐镇中原,只需要三日,他便来去自如。
小夭也为此替玱玹打掩护,无人敢靠近大殿中,日日也由小夭三餐送入其中。
玱玹孤身来到皓翎王宫,他拜了皓翎王,“师父。”
皓翎王也着实无奈,他亦然不会把脾气撒在玱玹身上,孰轻孰重也是知晓。
“师父,我得带走一个人,阿思的贴身侍女木浊和若水。”玱玹一来,便直率道。
皓翎王眉心微蹙,他并未多问,也似乎有了猜疑,他点头,“去带若水和木浊来。”
侍卫即刻动身。
可侍卫还未走出大殿,木浊便现身到了大殿门口处。
“是我引王姬去梅林的。”
“也是我把一切告知给了申氏王姬身体里有上古凶器,我也利用了王姬,王姬不去,死的只会是大王姬。”
“木浊罪该万死,木浊甘愿赎罪。”
木浊坦荡。
她看穿了温伊的致命点,面上温伊清冷又只为自己,可只有她知道温伊是面冷心热,温伊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人。
所以她才会如此,把温伊骗到了手。
玱玹上前半步,径直掐住木浊的脖子,怒意十足。
“玱玹,理智。”皓翎王呵斥了一声。
玱玹听完皓翎王话后,才淡淡的收了手,目光幽冷,怒意席卷一身。
木浊轻咳了几声,她倒跪在地上,“木浊只求一死。”
木浊手中现身而出一把匕首,一刀刺中心口,当着玱玹的面自杀。
她几乎是不带犹豫的,她为了救弟弟,不惜一切代价,知晓温伊会死,她在黄泉,也会一直跟随着王姬。
“木浊至死,到黄泉再向王姬赎罪。”
玱玹轻轻的闭了眼,并未有一丝的怜惜。
——
清日。
玱玹醒来时在清晨,他拖拽着疲惫的身心又往中原去批奏折,全身心的投入到事业中。
他几乎十个时辰没离开过大殿,十余日,他似然吊着一条命。
“玱玹。”
“今日我侍女采摘了不少新鲜的果子,补充一点身体,听闻你又不怎么吃,多少还是吃一点。”
辰荣馨悦端来了水果,她每一日都陪着玱玹,可玱玹没给她丝毫的机会。
“放着吧。”玱玹轻声一句,他并未抬眼,只是淡淡的划了一句。
辰荣馨悦坐在一旁,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玱玹,你还要这样下去吗,一直都追悼以前有用吗,一直这么麻痹自己好吗,是,你们相爱,可她已经死了,一直都走不出来,你就这样把自己拖死吗!”
玱玹并未动容。
他很自然的拿着书卷,一点点的凝视着,并未入耳。
辰荣馨悦红了眼眶,她一直陪伴着玱玹,可玱玹却未正眼看她一眼,怎能让她不伤心。
可他似乎如木乃伊,又如提线木偶毫无生机。
小夭一来,他才稍微有一点的动作。
“殿下!不好了!”
“大王姬被人刺伤了。”
侍女急匆匆的跑来,跪在大殿上,连连说道。
玱玹手指一顿,他脑袋一空,心一紧绷,他几乎是顷刻之间起了身,连忙往外跑去。
辰荣馨悦也起了身,眉心紧皱,一同跟了出去。
玱玹慌乱踉跄的去找小夭,他冲进了房中,见着小夭面容苍白坐在床榻上。
“小夭。”
玱玹焦急的走去,看着小夭手臂上被包扎好的伤口。
小夭见着玱玹一来,她淡淡的笑了笑,“哥哥怎么来了,我就只是一点小伤,不足挂齿,哥哥快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怎么能不管,到底怎么回事?”玱玹想到都有一些后怕,他怕小夭也离他而去。
小夭仰着下巴,“我只是练习射箭,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一箭,我没有躲开,被刺伤了,大夫已经为我包扎了,无碍的,倒是哥哥,你最近脸色一直都不太好,又没有好好的休息。”
玱玹眉心紧皱。
何人胆敢在紫金宫造次,而他杀了三大氏族,定然还有后患在暗中,想要取了小夭的命。
玱玹心不禁感到惶恐,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如今小夭在他身边都能被人暗算,那日后呢。
他已经不能再失去小夭。
他再失去小夭,他会疯,会死,会彻底成一具尸体。
玱玹抱住小夭。
“哥哥不会让你出事。”
他惶恐。
他安抚好小夭后出了房中,见到辰荣馨悦在门口来回踱步,他目光幽冷。
辰荣馨悦走到玱玹面前,有些急,“怎么样了,小夭没事吧?”
玱玹目光落在辰荣馨悦脸上,他沉默了顷刻,自己在执着什么,他和小夭,总得有一个人要幸福。
良久。
玱玹看着她,面容冷峻,不声不响,不卑不亢。
“我们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