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向涛那么说,杨安心里挺着急的,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宝安区鸿福医院。
手里拎着一个沉重的纸箱,杨安按照向涛的指引,找到了医院住院部的五楼,向涛已经站在电梯口等他了。
看到杨安手里拎着纸箱,向涛猜到那是老爸老妈叫他给自己带的腊肉和香肠。
前两天爸妈在电话里说过,要给他和江轻燕寄腊肉和香肠过来,刚好杨安回家跟沈玥办结婚证,他就叫爸妈给杨安带来了。
此刻,他哪有心情跟杨安说这个,江轻燕重病在床,相比生老病死,好吃的好玩的算得了什么?
杨安自然也没说腊肉香肠的事,直接问道:“怎么了,嫂子生什么病了?”
向涛低下头,面容痛苦,“尿毒症......”
杨安心里咯噔一下,他虽然不是学医的,但知道尿毒症不是个小病,它其实就是慢性肾衰竭进入终末阶段时出现的一系列临床表现,而且这种病是不可逆转的,被称为“第二癌症”。
“那,怎么办呢?”杨安瞪大眼睛看着一脸愁容的向涛。
向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治疗呗,做透析,不能治好,但能延长生命。”
“还有更好的治疗方案吗?”
“有,换肾。但是费用很高,而且不是想换就换的,要排队等肾源。”
“要等多久?”
“不好说,有可能半年,有可能几年,甚至几年都等不到。”
杨安想了一下,“亲属之间不是可以换肾的吗?”
“她爸妈身体不好,我跟她连血型都不一样,就算血型一样,也很难配型成功。”
“那怎么办呢?”
“先做透析吧,等到有了肾源再换肾。”向涛一脸无奈的说。
“换肾的费用是多少?”
向涛苦笑一下,“医生说,大约在四十万左右。”
杨安沉默下来,他知道四十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向涛和江轻燕都是大学生,他们夫妻俩的工资加起来有四千多,这样的收入在深圳算不上有钱人,但在打工人中也还过得去。
四十万。
也就是说,以他们夫妻俩这样的收入,不吃不喝也要干十年。
更何况,江轻燕这一生病,工作肯定不能做了,就靠向涛一个人打工,根本不可能付得起这么高的费用。
向涛家的情况杨安很清楚,向爸是个普通工人,一个月拿几百块钱的工资。
向妈年轻的时候打点小工补贴家用,现在孩子们长大成家,自己年纪也大了,所以就没做了。
向涛有个姐姐,三四年前结了婚,夫妻两个也是普通人,勉强养家糊口那种。
像这样的家庭条件,怎么可能拿得出四十万来。
至于江轻燕那边的家庭情况,也是普通老百姓家庭,跟向涛家差不多。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看到幸福来临的时候,灾祸也跟着来临了。
向涛和江轻燕都是两家人的骄傲,两个普通家庭都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大学生,在深圳拥有两千多块钱的收入。
两千多块钱,相当于内地普通职工近三倍的收入,让亲戚朋友们无比的羡慕。
如今,两个值得家人骄傲的人结合在一起,而且彼此相爱,这更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可老天偏偏在这个时候给了他们沉重一击,实在令人唏嘘。
“慢慢来吧,总会有办法的。”杨安拍拍向涛的肩膀,安慰道。
两人走进病房,病床上的江轻燕面容憔悴了很多,手背上扎着吊针。
见杨安来了,她微微一笑,“怎么样,跟沈玥办证了没有?”
杨安把手中的纸箱放下,回她一笑,“没有,本来就是假的。”
“怎么了?为什么没办成?”江轻燕皱眉问道,似乎觉得很可惜。
“她爸想明白了,觉得对不起她,打电话阻止了我们,而且,立马就会把卓隆公司交给她,也不会再逼她嫁到香港去了。”
“哦,这样也好,真替沈玥感到高兴。不过,你跟她没办成结婚证,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呀?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假的。”
“我知道是假的,可我看得出来,沈玥她挺喜欢你的,我还跟向涛说,你们可能会假戏真做,先婚后爱呢!”江轻燕说着,又笑了。
杨安没有心情跟她再说这个。
他没想到,江轻燕一见面最关心的居然是他跟沈玥的事。
在进入病房之前,他以为江轻燕会是一副自怜自艾的样子,会跟他抱怨自己有多不幸多倒霉,他还准备了几句安慰的话呢。
没想到她还有心情跟自己说这个,看来还真是小看她了。
其实,之前杨安对江轻燕也不是很了解。
去年向涛带着她回去举行婚礼的时候,他跟江轻燕接触过几天,感觉她挺好相处的。
后来他来到深圳,住在他们夫妻俩那儿,江轻燕不但没甩过一次脸,还处处关心他,真的是个很贴心的嫂子。
唯一让他觉得不愉快的,是一到晚上,夫妻两个亲热的时候动静太大,尽管江轻燕已经尽量不发出那么大的喊叫声,但还是搞得杨安心烦意乱。
现在,江轻燕重病在床,居然还这么关心他跟沈玥的事,确实很难得。
“嫂子,感觉怎么样?”杨安问。
“没事,暂时还死不了。”江轻燕笑着说。
“别死啊死的,我们大家会想办法,困难总能克服,没有过不去的坎。”
江轻燕微微点头,随即说:“杨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我已经跟向涛说了,一切顺其自然,不要太强求,实在做不到的事,就没有必要去强求。”
杨安明白,江轻燕这是在告诉他和向涛,不要在她的病情上有太大的压力,也没必要为此付出太多。
安慰了一下江轻燕之后,杨安和向涛走出病房,到楼道里去抽烟。
“我没跟她说换肾的事,也没跟她说需要多少钱,不过她自己知道这种病该怎么做,一再的叮嘱我不要考虑换肾的事,说先做做透析再说。”向涛说。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这还需要一个过程,这段时间,我们一起想办法。”杨安对向涛投去鼓励的眼神。
向涛点点头,“天无绝人之路,我也相信会有办法的。对了,这事别跟我家里人说,他们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给他们增加思想压力。”
“我明白。”
抽完烟后,杨安把属于向涛他们的腊肉香肠留在病房里,然后带着自己和沈玥那一份离开了医院。
夜色正浓,由于天气冷,大街上的行人不多,昏黄的路灯把杨安的影子拉得很长。
手里拎着那只剩下一半重量的纸箱,杨安慢慢往前走着,此刻他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今晚,沈玥的爸爸应该会住在沈玥的那套房子里吧,就算不在那儿住,父女俩此时应该也在一起。
据他之前了解,沈玥家在深圳没有别的住所,沈正光来深圳,肯定就会去女儿那里。
而自己现在也住在那儿,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沈正光在的情况下,自己怎么还好意思去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