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深深在凌晨时分悠悠转醒,陆北尘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陆北尘见他醒来,眼神中透着一丝关切:“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纪深深的脸。
纪深深偏过头躲开了,把被子拉过头顶遮住自己。
“没事的,我在呢。”陆北尘往近凑了凑,怕他闷着想拉开被子,“你是觉得在我面前丢脸了?”
躲在被子下的纪深深摇摇头。
陆北尘:“快点出来,不怕闷着啊,你再不出来我就掀被子了?”
半晌,纪深深才露出他那颗凌乱的脑袋,还有满含泪求的眼睛。
陆北尘慌了,“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手又疼了?我去找医生。”
那几个专家就在隔壁随时待命呢!
纪深深摇摇头,小声道:“没有不舒服。”
陆北尘松了口气,“那为什么哭?”
“我从来,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纪深深抬起胳膊挡住眼睛,极力抑制自己哽咽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是我太自大,是我太自以为是,是我太蠢了,陆北尘,我想回家了!”
陆北尘的心瞬间被揉碎了,他从未见过纪深深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上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纪深深紧紧抱在怀里,像安慰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太坏了。”陆北尘的声音充满了疼惜,“不要自责,是他们做错了事,为什么反思的是你?你没办法预判他们什么时候害人,这不是你的错,你生活在幸福美好的家庭里,看到的东西都是美好的,你的单纯和善良是本性,但这并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做坏事的人,这个世界不秉持受害者有罪论,受害者有罪论这句话本身就是错的。”
纪深深趴在他的怀里没说,但陆北尘知道他哭得有多厉害,身体在颤抖,胸口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了。
陆北尘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安慰他。
许久,纪深深抽着鼻子不哭了,声音闷闷的说道:“可是,我还是想回家,我想回家,陆北尘!”
上次和自己母亲谈论过后,陆北尘也不确定纪深深说的是哪个家。
“是你之前的家吗?”陆北尘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其它世界的家?”
纪深深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陆北尘看着他还红着的眼睛,说不出什么感觉,并不是觉得他说的离谱荒诞,也不是惊讶自己母亲这么厉害,居然猜中了,而是心疼中带着一丝害怕。
他心疼纪深深一个人来到陌生的世界,离开自己最爱的家人,该有多难过。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了,怕纪深深离开,怕纪深深回去!
陆北尘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忘记了吗?上次我背着你从桦山出来的时候,你发烧了,自己告诉我的。”
纪深深并不记得这件事:“原来是这样,那我还说什么了?”
陆北尘:“你说,你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纪深深,你在那里生活的很幸福。”
“当然了。”纪深深的情绪有所好转,眼睛里都开始有光了,“我的爸爸妈妈很爱我,哥哥也很爱我。”
陆北尘来了兴趣,迫切的想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事,“你可以给我讲讲你在另一个世界的事吗?”
“好吧,反正也睡不着,”纪深深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我们家是军阀出身,但是从我爷爷那代人开始就开始经商了,我们纪家的公司可是最大的电子科技公司,我爸是大总裁,我哥哥他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关于生物科学研究,具体干什么的,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不怎么管公司的事。”
“那你令尊应该很疼你了?”陆北尘问道。
“那肯定的!”纪深深很自豪,“他们超疼我,而且致力于让我当个米虫,待在家里会花钱就行,但是我不想,经常干干这个,干干那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很支持我,就算我做的不好,他们也会说不是我的问题,尤其是我哥,我之前拍电影拍的不好,他要买好几个本子让我拍着玩儿!”
“还有我妈妈,我妈妈也特别好!”纪深深很兴奋的讲述着,“她是全世界最有名的设计师,她设计的东西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我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她亲手设计的,我们家每个人穿的礼服也都是她设计的,在我生病的时候她还会给我唱歌,很好听,她还会和我一起恶作剧爸爸。”
陆北尘的眼睛是说不尽的温柔,“真想见见他们,把你养的这么好。”
他这副样子,简直活脱脱的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纪深深眼中的兴奋和愉快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伤:“可是,我回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陆北尘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难过的样子,心疼的都要碎了,紧紧的抱着他,安慰他,“没事的,你能回去。”
“回不去了,”纪深深无力的摇摇头,“那个珈蓝寺的和尚说我回不去了,让我既来之则安之。”
陆北尘不知道怎样安慰,因为他也很自私,他的内心深处也是不想让他回去的。
但是看到纪深深这么难过,又希望他回去,因为不想看到他难过。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纪深深努力不让自己想这件事,故意转移话题,恶狠狠的看着他,“陆北尘,我要找你算账!”
“算账?”陆北尘一脸茫然,“算,算什么账?”
纪深深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戳着他的胸口,“你为什么把我摔地上!都把我摔疼了!”
陆北尘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摔你了,我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上!”
纪深深气愤道:“就是我刚穿过来那天,你把我摔在地上,还让我离你远一点,我屁股都被你摔疼了!”
这下轮到陆北尘愣住了,他记得那次是“纪深深”爬他床的时候。
“不会吧,那个时候就是你了?”陆北尘恍然大悟,“我一直以为,在酒吧的时候才是你。”
纪深深更委屈了,“你还说,我一睁眼就被你摔在地上,你还掐我脖子,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凶神恶煞的威胁我!我招你惹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陆北尘连忙道歉,“谁也没告诉我啊,要不,你罚我吧。”
“算了,”纪深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怒:“你这次也救了我,我们扯平了。”
陆北尘情不自禁的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你真好。”
纪深深的脸瞬间通红,“你,你干嘛亲我!”
陆北尘一脸的理所应当,“我喜欢你啊,我不亲你亲谁?”
“流氓!”纪深深翻过身背对着他。
陆北尘忍不住笑出了声,怀里的人脸更红了。
“哎,我还有个问题。”陆北尘问道:“你的名字也叫纪深深吗?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不好听吗?”纪深深声音闷闷的,“这个名字是庙里求来的,我也不知道这里的纪深深也叫这个名字。”
陆北尘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了。”
温热鼻息喷洒在纪深深的脖颈,他的脸更红了,一头扎进被子里,“你滚啊,陆北尘!”
陆北尘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还没逗你呢,你就害羞成这样。”
“你滚!”纪深深在被子里踢了他一脚。
“好了好了,不闹了。”陆北尘把他往自己怀里揽了一下,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睡吧,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过了一会儿,陆北尘以为他睡着了,刚想动一下,纪深深翻过身来把他抱紧。
陆北尘拉着被子把他裹紧,轻声道:“睡吧,我不走。”
还在害怕吗?还是想家了?
他的家人真的把他养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