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爷赏。”
“二爷龙马精神!”
伙计小心地把银叶子揣在怀里,引着房俊来到一处无人的雅间,“二爷您稍等,我这就去通知五娘。”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伙计来了,“二爷,五娘说雅间不是待客之道,请您随我来。”
很快,二人来到了忘忧阁的顶楼。
伙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爷,您直接进去就好。”
“有劳。”
房俊掀开珠帘,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这里的装修风格,以及摆件,没有任何烟粉气。
整体格局分成了四个部分,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开放式的书房。
内有一张红木书桌,上面文房四宝样式颇多,各种古籍,有序地在书架上排列,充分彰显了主人深厚的文化底蕴。
檀香清淡,环境高雅,让人心旷神怡。
进入的一瞬间,房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二公子,请坐!”
五娘,三十岁上下,成熟有韵味。
一双慧眼,透露着无尽的精明算计。
她不是这里的老鸨子,是忘忧阁的大掌柜,真正的掌舵人。
房俊入座后开门见山,“我想给蒹葭姑娘赎身。”
“赎身?”五娘明显一怔,“二公子开口就要我这里的头牌,恐怕有些强人所难。另外,忘忧阁有忘忧阁的规矩,所有的姑娘都不允许赎身。如果二公子真心相待,以你房家的财力,完全可以长期包养。”
陶炉红火,水汽升腾。
五娘抬起纤纤玉手,开始煮茶。
这双手,堪比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贴在心口。
可一想到要喝茶汤,房俊果断提醒,“别放调料,我个人喜欢自然纯粹的味道。”
“难得有人和我一个爱好。”五娘挥手,立刻有婢女撤掉所有调料。
“老板娘,为何不允许赎身?”房俊不解,“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钱不是问题。”
“这不是钱的事情。”五娘声音平淡,“二公子好言相商,没有以势压人,那我也开诚布公,我这里的每位姑娘都是教坊司出来的。她们前身都是大家闺秀,我们是契约制,他们都有余钱存在我这里充当赎身的资本,干满五年就可以自行离开。五年期间,哪怕钱赚够了,也不得赎身,不得离开忘忧阁。”
“老板娘高义!”房俊竖起了大拇指,“很多花魁,虽然挣得多,可走出青楼,却孑然一身,孤独终老。忘忧阁的五年卖身契看似欺人,实则是在为她们的将来谋求生路。至少会攒下五年的钱财,方便日后好好生存。”
“二公子过奖了。”五娘为房俊倒了一杯茶,“请用。”
茶水入口,自然醇厚,房俊大为赞赏,“老板娘,只要肯放人,有条件可以提一下,万一我能解决呢?”
“蒹葭她很特殊,是常何常大人托付给我的。所以,从她出名至今,也没有拍卖落红。”五娘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大唐右屯卫将军、武水县伯常何,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二公子能解决?”
“长安城的勋贵,一板砖能撂倒一大片,但首辅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爹!”房俊底气十足,“如果我爹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只能解决出问题的人了。”
五娘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就是王炸,“可如果,出问题的人,是当朝天子呢?二公子又该如何应对?”
房俊脸色大变,心生凉意,“她是玄武遗孤?”
“是,却也不是。”
五娘站起身,打开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先父敬君弘之灵位!
见灵位上的名字和李建成无关,房俊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那可是李世民的逆鳞,谁特么敢提?
随即,房俊问道,“敬君弘?她是敬君弘的女儿?”
“是,她本名敬婉君。父亲在玄武门战死之后,家族就没落了。常大人去敬家的时候,他们家已经被全族流放了。”五娘苦笑了一声,“最后常大人,只能去教坊司把她给捞出来,其余的人……唉……”
“老板娘,你的意思是,只要给敬君弘平反,追回被流放的族人,就可以给敬婉君赎身,对吧?”
“不错!”五娘肯定地点点头,“但牵扯的人太多,事情太杂……剩下的又不能说,你懂得。常将军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但凡不是当年家兄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我绝不插手这掉脑袋的事情。”
“所以,你的诉求就是,给敬农武平反,追加个烈士称号,全族赦免,我这么说对吗?”
五娘抿了一口茶,“那档子事儿,你敢提?”
“别人能不能提我不知道。但我昨天晚上已经提过了,陛下非但没生气,还赏了我百金。”
房俊自信满满地站起身,“我房府男儿,言出必行。但最近这段时间……”
话说了一半,却被五娘打断,“房公子,我做的是生意。这段时间她可以待在深闺,不用抛头露面,但房公子是不是也要补一下忘忧阁损失?”
“明天派人去房府。我送你三首全新的词牌。”房俊一拱手,“就此告辞!”
“房公子,慢走!”
五娘并没有起身相送,反而看向茶盏,那杯茶还冒着热气。
走到门口,房俊突然停下脚步,他想起来一个人:梁州司马,单道珍!
“这件事,其实你完全可以去卢国公府的,程叔叔能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你没选择卢国公,只有一个原因……欠他们家的太多了!”
转过身,看向五娘,目光一凛,“我一直觉得你眼熟,直到我想到了我的一位兄长,他叫单道珍。武德八年,陛下把他寄宿在程府。我和怀亮的拳脚功夫,就是小时候他在程府教我们的。隋朝至今,忠义无二、敢作敢为的我只信姓单的。兄长说过,他有一个五姑姑,和他年纪相仿,姓单,名盈盈。”
留下一句话,房俊头也不回地走了。
单盈盈?多少年不用的名字了。
五娘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看着晃动的珠帘:这小子真贼!不像房玄龄,倒像极了卢国公程知节,看来小时候没白往程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