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筝始终保持着姿势不动。
隔着屏风,外头那道停顿的身影显得十分高挺,左胯边处的剑蓄势待发,姜云筝缓缓垂下眼,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祁昀慎立在她面前,声音低沉:“如何了?”
姜云筝抿了抿唇,比着口型:“无碍。”
小丫头此时睡迷糊了,小脸贴着姜云筝的肩膀,就要往下面钻。
姜云筝浑身一定,好在祁昀慎此时迈步离开。
房里没了那道压迫人的气势,姜云筝缓缓松了口气,她用额头碰了碰祁臻臻的额间,热已经退了大半。
她抬起头,恰好撞进紫竹慌乱的视线,紫竹连忙低下头。
姜云筝没细问,享受着难得与祁臻臻的母女时光。
紫竹心里好奇又谨慎。
从第一次见面起,姜大夫对小小姐就很好,这种‘好’不同于她们丫鬟对主子的。
这几年也不是没有想通过小小姐接近世子的女郎们,可没有一个像姜大夫这般在世子面前小心翼翼的……
紫竹收回思绪,专心等待小小姐醒来。
祁臻臻这一睡,就睡了大半个时辰,小丫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直直看着姜云筝。
姜云筝心里一片温软,她声音很轻:“臻臻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祁臻臻仿佛还没回过神来,慢慢点头。
紫竹端着碗过来,姜云筝移开位置。
喝了一大碗瘦肉粥,祁臻臻才有了些精神,紫竹又端来了熬好的汤药。
祁臻臻在喝药上向来很好伺候,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紫竹又喂了她一颗红枣。
生病了的祁臻臻极为乖巧,大人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云筝不便在屋里久待,替祁臻臻掖好被子后就去了院子里。
“今早奴婢看天气似乎有太阳,就给臻臻小姐减了一件衣服,上午臻臻小姐在湖边钓鱼,哪知突然就开始刮风,奴婢连忙带小姐回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后来,祁臻臻就开始发热了。
院子里的几个女使都是照顾祁臻臻长大的,都没什么坏心眼,可看护小主子不力,还是得罚,长公主挥了挥手,罚了这丫鬟的一月俸银。
长公主先是朝姜云筝道谢,准备晚上又留姜云筝吃顿晚饭。
想到等会还要再给祁臻臻检查一遍,姜云筝也就没有托辞,应了下来。
长公主先一步离开,院子里只剩了祁昀慎和姜云筝。
祁昀慎坐在院中喝茶。
姜云筝背手赏花,她瞥了院子中那人一眼,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就在这时,青影突然来到院子里,“主子。”
祁昀慎这才站起身,撂下一句:“今日劳烦姜大夫了。”
姜云筝:“世子爷客气。”
祁昀慎回到洛涯居书房,青影脸上表情有些怪异:“殿下,成州那边有消息,除了徐家、于家二房的人在追查成州知府之死以外,还有一个人也在查。”
桌案上是一道画像,上面的人是侯月。
祁昀慎眼眸微眯。
“属下记得她,是姜大夫身边的人。”
“可姜大夫调查成州知府一死是为何呢?”
祁昀慎摇头,“姜云筝是在调查徐家,通知一声于峥,看看姜云筝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姜云筝先是以徐璟秧的名义接近摘星子,接着将徐音琳送进徐家,另外是徐宿源的事……
最初赵姑娘住的院子就在姜家那条小巷里,姜云筝完全有可能知道里面住的人是谁。
徐宿源外室小院里,就这么凑巧地出现了石府的赃银,要说与姜云筝无关,祁昀慎不相信。
姜云筝所作所为都是针对徐家。
祁昀慎捏了捏眉心,脑中痛意又开始蔓延,男人冷峻的面庞上难得出现几分不耐。
说来也凑巧。
每次见到姜云筝后,祁昀慎脑中便会发痛,每次时深时浅。
“今天开始,找人暗中盯着姜云筝。”
青影顿了顿,很快应声:“是!”
祁昀慎大步离开书房,临出府时,在花园里碰到了裕德长公主。
长公主温声:“晏回,你要去哪?”
祁昀慎:“临时有公务。”
裕德长公主轻叹了口气,“晏回,娘有个想法。”
长公主表情为难,祁昀慎眼眸微沉,“母亲直言便是。”
“姜大夫医术过人,娘想要请她去白云观走一趟——”
祁昀慎嘴角微讽,凝黑的目光看着母亲,“您若有需要,自可告诉姜大夫。”
话落,祁昀慎便越过长公主离去,连突然窜出来的祁嫣钰都没搭理,迈步离开。
原地,裕德长公主抹了抹眼角,一脸无奈。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能有什么办法!!
祁昀慎驾马离开镇国公府,直奔寒山寺。
婆娑园里的小沙弥没想到祁昀慎今日来了,双手合十道:“祁施主稍等片刻,小僧这就去通知方丈。”
了凡大师还在大雄宝殿内讲课诵经,一个时辰后,才缓缓归来。
了凡大师叹了口气:“若有消息,寺里自会派人去通知祁施主。”
祁昀慎目光微凝,“今日左右无事,便来瞧瞧。”
婆娑园角落里有一个巨大的银杏树,银杏叶还未掉光,地上还是黄灿灿的一片。
了凡大师与祁昀慎走进银杏树旁的一间房里。
木门推开。
里面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香火纸钱味,正对着门的一个木柜子上燃着一盏油灯,火芯透亮,火焰燃势凶猛。
而在油灯前方,正对着门不远处,摆放了一个小木床,上面放置着一个黄色的纸人,在纸人一周围绕着一圈较小的油灯。
“祁施主不惜以自己的寿数为由,也要求得重生,此乃逆天而行,祁施主又何必执着?”
祁昀慎指着那盏油灯:“空无方丈说过,这油灯只要亮着,就说明我妻的魂魄还在这世间某个角落,我妻还在等我,祁某一点寿数又算什么?违逆天道又如何?”
这盏油灯,是在空无方丈圆寂的后一日才燃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