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
祁昀慎回府后,第一件事先去了枳宁院。
屋里,祁臻臻喝了药正睡的四脚朝天,祁昀慎给小丫头掖了掖被子,正欲离开时,紫竹叫住祁昀慎。
“世子爷,奴婢有几句话要说。”
事关小小姐,紫竹不得不谨慎。
祁昀慎站在院里,树上鹦鹉正叽叽喳喳叫着。
“奴婢并非对姜大夫有意见,只是确实奇怪。”
“前几日臻臻小姐发烧,我去宋府请姜大夫过来,姜大夫进国公府后,一路走的全是近道,看着对府邸布局十分熟悉。”
不算隔壁的公主府,单论国公府占地便十分宽阔,前院后院景色交错,地形繁复,只有对国公府十分熟悉的人才能走到姜大夫的程度。
祁昀慎嘴角微勾,“还有呢?”
紫竹又想起那日姜大夫给祁臻臻喂药的一幕。
“三颗蜜饯再加一块绿豆糕。”
这句话祁昀慎对祁臻臻说过,姜大夫一模一样的话也对祁臻臻说过。
紫竹纠结犹豫了很久,才今日将疑点告诉祁昀慎。
祁昀慎面上无多大变化,眉眼间却是有淡淡的笑意,恰如冰雪消融。
“日后璟……姜大夫要见臻臻,不必阻挠。”
紫竹眼眸微睁,应声道:“是。”
等到祁昀慎离开后,紫竹才拍了拍胸脯,看世子模样,似乎并不惊讶姜大夫的异常。
祁昀慎回到洛涯居。
祁安正在书房门口等他,看到祁昀慎嘴角几不可察的弧度。
祁安心下大惊:最近发生什么好事了?!
祁安同祁昀慎进了书房,祁安将怀里的账本拿出来:“主子。”
祁昀慎翻了几页,淡声吩咐:“将被占土地的百姓带来京城击鼓鸣冤。”
衢州安县是徐家本家大家族,安县县令是徐家分支的族人,被占土地的百姓多说衢州人士,要在徐家地盘上讨公道,基本不可能。
在祁昀慎前往夏州之前,陛下还会安排一次西山狩猎。
祁昀慎转了转指间扳指:“在狩猎前,将人带回来。”
祁安:“是!”
就在这时,门口青影进来:“主子,谷神医已经到了,现在就在前院。”
谷神医年纪已近七十,头发不见一丝白意,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瞧见祁昀慎第一眼,便没有好脸色。
“你就是我那孽徒的夫君?”
祁昀慎面色不变。
“晚辈祁昀慎见过谷神医。”
十年前,杭州知府贪污腐败,陛下命祁昀慎前往江南调查,镇国公只给了祁昀慎二十名护卫便将人赶出京城。案子查到一半时,祁昀慎被偷袭身受重伤,从山崖滚落后一步步爬到了谷神医家门口,来开门的便是徐璟秧。
当年徐璟秧正是学了医术见个小猫小狗小鸟都要救的年纪,她将祁昀慎搬回家,一探脉才发现这人身上中了她才研发不久的新毒药。
谷神医让她把人丢出去,或者他直接把人毒死,以免这人身份可疑给师徒俩引来杀身之祸。
徐璟秧直言不行,“师父,你不会又把我新研发的毒药拿出去卖了吧!!我连解药都还没做出来!”
谷神医神色异样,自知理亏。
祁昀慎浑身剑伤刀伤,连脸都没幸免。
徐璟秧不看那些伤疤,盯着祁昀慎的五官和脸型良久后,对谷神医说:“总之我救了他,这人以后就听我的使唤,师父,你也想有个人帮你买酒洗衣做饭吧。”
祁昀慎一直昏迷着,但偶尔能听见徐璟秧的碎碎念。
先是念叨祁昀慎怎么吃了解药还不好……
又说平安符花了她二两银子……
又说他要是再不醒过来,就要把他的肉割了做成包子拿去卖……
祁昀慎醒来后,脸上还包着厚厚一层纱布,祁昀慎终于看清了徐璟秧的模样。
面容清冷精致,性格善良傲娇,是只需要顺毛捋的纸老虎。
直到有一日,徐璟秧说他脸上的纱布能拆了,她那日要去山上摘草药,让祁昀慎在家乖乖等她,可就在那日暗卫终于找到他,说江南案子已到收尾阶段,需要祁昀慎出面抓捕杭州知府和一众连党。
不过抓人而已,祁昀慎想着很快就能回来,他离开再回来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家里人去房空,一片混乱,师徒俩的贵重物品和衣物全没了,书房里的古籍被人带走。
谷神医活死人肉白骨,妙手回春,可算不得是个善人,有钱的买卖就接,看心情救人,他收了杭州知府的巨额银两,将徐璟秧刚研发出来的剧毒卖给杭州知府。
直到杭州知府被捕的风声传来,谷神医疑心祁昀慎的身份,趁着那日带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去山上敲晕徐璟秧,带着徒弟准备入蜀。
等到徐璟秧醒来后,自己已经在蜀地。
徐璟秧说担心祁昀慎的伤,要回江南,谷神医大骂徐璟秧恋爱脑。
“你就看中他那张脸,脸上全是疤,还没你师父长得好看!”
“你师父我在蜀地给你找个比他长得好看百倍的!”
徐璟秧不服气:“我好不容易把他治好,他自己都答应了以后要跟着我的!”
师徒俩大吵一架,谷神医又无法向徐璟秧坦言祁昀慎的身份。
后来徐璟秧悄悄离开蜀地,坐错了船又去了南疆,在那救了摘星子,这才慢悠悠往京城方向而去。
祁昀慎说他家在京城。
途中,徐璟秧意外救了禹王,后面便是再遇到了徐宿源。
蜀地消息比外面要滞后些,等到谷神医听说徐璟秧认亲后,沉默地一夜没说话,赌着气没去找徒弟,等后来再听到消息,便是徐璟秧的死讯。
谷神医打量着祁昀慎,重重哼声:“她离开蜀地前说过,你答应过她,会一直跟在她身边。”
谷神医缓缓摇头:“祁世子,我徒弟身亡时,你又在哪呢?”
祁昀慎面色灰白,喉咙发干,高挺深沉的背影在地面落下一道阴影。
谷神医哼声,不去想往事,但也不想看祁昀慎的脸,盯着外面道:“带我去看看那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