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默了一瞬,抬眼看她,却是问了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你还记得一开始的简介吗?”
其他人的记忆都不可避免的被他这话拉回了那个纯白空间——孤儿院院长某一天突然将孩子们都残忍砍杀,并放了一把火烧了这里,自己也跟着自焚了。
站在那个纯白空间像一个局外人般看着这句话,跟站在这句话里面再揣摩这句话,寓意是完全不一样的。
看着火焰肆虐后变得面目全非的漆黑建筑,嗅着直到现在都能闻到的浓烈焦糊味,苟爷心底直冒寒气,忍不住伸手搓了两把自己手臂上竖起来的汗毛。
安源继续道:“我用我的眼镜看过了,院长办公室是整个孤儿院内怨气最大的地方。”
薛袅袅眼珠转动,视线下挪,总算提起了一点兴趣道:“怨气最大的不该是你吗?”
安源脸上严肃的表情差点分崩离析四分五裂,他勉强抬了抬自己的眼镜,用商量的语气道:“我已经吃到该有的教训了,所以我们能不能给彼此留一点体面?”
薛袅袅咳了咳,正色道:“不开玩笑了,那怨气第二大和第三大的地方呢?”
安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医务室和厨房。”
他的目光投向中午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那里有生锈老旧的秋千、跷跷板和滑滑梯,“只有那一片,祥和安静的不像孤儿院里面的建筑,一点怨气和鬼怪的影子都没有。”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就像净土一般。
薛袅袅收回目光,“不能再耽搁了,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说完,她看向苟爷,“苟爷,你负责记录。”
苟爷点头应好。
门口那个小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苟爷咽了下口水,扶稳自己的火箭筒,严阵以待。
丁叮叮一只手卷着自己双马尾的发梢,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紧张气氛般好奇的问:“你们说,我们进去以后会不会看到院长的鬼魂被那些孤儿的鬼魂压着狂扁?”
薛袅袅把手放在门把上,冷静回答:“大概率不会,那些孤儿生前被他压迫,死后也会被他压迫,并不会因为从具象化变成抽象化而改变。”
“真可怜呐那些孩子。”丁叮叮应道,话虽这么说,但她脸上还是毫无触动的好奇与跃跃欲试。
薛袅袅推门进去,可是入目的却是一片黑暗,她用手电筒照了照,愕然发现光照进不去,仿佛被什么东西挡在门口一样。
手腕的粉色串珠手链忽然开始发热,薛袅袅心脏狂跳,刚想高喊一声小心,就有一只巨大的手将她整个抓起。
薛袅袅整个人有一种处于高空的失重感,风声猎猎作响,刮的她长发肆意飞舞,几乎睁不开眼睛,甚至无法喘息。
她依稀听到了许多遥远急切的呼喊声,可是很快,那些呼喊都不见了。
这个紧紧抓着她的巨人似是站了起来,孤儿院的天花板顿时如春笋破土般被顶了起来,水泥灰碎屑和成块成块的砖石砸到了薛袅袅脸上,一时间头破血流。
薛袅袅无力的垂着脑袋,眨了眨因充血而变成血红色的眼球,有些迟钝的想,这个巨人抓着自己走,他要带自己走去哪?
不过很快,她的疑问就得到了答案,巨人似乎是到达了目的地,于是将她随手给扔了下来,薛袅袅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沾着满身的血污和泥土从地上咬牙快速爬起来。
她环视四周,终于看清了这是什么地方——厨房。
只是,原本白天一切看着都很正常的厨房,此刻在巨人庞大的体型下衬得像迷你袖珍玩具一样。
巨人急不可耐的掀开一个锅盖,将一个足足有半个人身子那么高的锅从地上生生拔起,然后将里面的肉汤倒进嘴里囫囵吞下。
没一会儿,一大锅肉汤喝完了,他粗鲁的抹了抹嘴,丢下这个锅又去掀另一口锅的锅盖。
薛袅袅警惕又防备的站在角落里,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一截铁链,沾着血,她记得原本是属于门口那个小男孩的。
灶台的炖锅里面咕噜咕噜的煮着什么,薛袅袅看过去,是一个被拔光了毛发的脑袋,也是属于那个小男孩的。
望着巨人像一座小山一样的恐怖背影,薛袅袅抿了抿唇,攥紧了手上的银月之刃,然后趁他不注意时一个助跑起跳,借着刀敏捷迅速的攀上了他的后背。
她没有歇息一秒,而是一鼓作气、双手十字错开,用刀重重的、狠厉的、由上而下划开了他整条脊骨。
但是,薛袅袅想象中割开他皮肉的滞涩感并没有出现,取之的却是一种扎破了什么似的空气感,接着,巨人的身体像气球在漏气一样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身形也变小了些,源源不断的黑气像烟一样从他的伤口冒了出来。
巨人被激怒了般转身,眼睛里盛满滔天怒火。
他伸手来抓薛袅袅,薛袅袅灵活地躲开他的手,像鱼一样从另一边滑过去,又顺手用刀划破他的小腿。
他再转身时,薛袅袅故技重施。几次三番之下,巨人的身形较比刚才已经小了很多,他更愤怒了。
薛袅袅望着他的神色察觉到了不对,正想退后几步,却发现地上多了几双骨瘦如柴的小手,那些凭空出现的手死死的摁住了她的脚。
她还未来得及挣脱,巨人就已经将她抓了起来,重重的摔到地上。
失重感再次浮现,就在身体悬空的这一瞬间,薛袅袅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闪过许多念头,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觉得好笑:这样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吧。
可是,她意想中的鲜血溅起半米高的血腥场景并没有发生,她摔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分毫未伤,甚至身体还被弹了起来。
怎么回事?
薛袅袅茫然的睁开眼睛,用手试探的摸了摸,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型熊猫的肚皮上??!
熊猫抱着一颗竹笋兀自啃的开心,薛袅袅却是迅速从它肚皮上滚下去,又警觉的爬起来。
她刚站起来,门口就有几人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正是祁录、安源、苟爷、丁叮叮等人。
苟爷气喘吁吁的扶着残破门框,声嘶力竭的喊:“袅啊!袅啊!我们来得不算晚吧!”
薛袅袅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骤然松了许多,她伸手擦掉自己嘴边的血迹,开玩笑说:“还行,再晚一点就看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