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早上,薛袅袅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雪,像是上帝给这个世界洒了层薄薄的椰蓉,就连哈出的气都能变成一串白雾。
她穿上羽绒服出去时,不大的小院里已经忙活成一团了,大扫除的大扫除,贴春联的贴春联。
妇人正踩在高高的梯子上,一手端着碗稠米糊往墙上刷,两个孩子撒欢似的绕着梯子转圈跑。
妇人将手上动作停下,笑骂道:“就知道捣乱!”
虽然是骂,但语气却是宠溺又无可奈何的。
眼前这一幕温馨又家常,薛袅袅静静的看着他们,这就跟真的过年没有区别,又跟世上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没有区别。
但她不得不承认,昨晚那位「朋友」的话还是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自己,最起码,她开始下意识观察起那两个小孩的行为。
又跑又跳的,笑声和尖叫声能直直刺破屋顶,不过唯一和昨天不同的是,今天他们没有再嚼眼珠子了。
薛袅袅正想着的时候,手里乍然被塞了把笤帚,她下意识看向给自己塞东西的苟爷,蒙圈的问道:“干嘛?”
苟爷手里也拿了把扫帚,他特地凑近了点,低声道:“你那个笔记本上的第三条规则不是说过,让我们一定要参与家庭集体活动吗?”
薛袅袅点点头,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
“我想的是这大扫除应该也算集体活动吧,我们还是参与进来比较好。”
薛袅袅“哦”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柳相权正在清理地面,陈薇也拿了块抹布在擦玻璃。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她又找不到那个不对劲的点在哪,就像隔靴搔痒一样,让人总抓不住那个点。
暂时将这个疑虑按下,薛袅袅也加入了集体,拿了个笤帚去扫灰。
扫着扫着,她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小房间。
那个房间对着院子,房间门长满了大片大片青黑色的霉菌,薛袅袅尝试着推了一下,门竟然真的被她推开了。
“嘎吱”一声悠悠的颤响,门打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像一座小小的阁楼,又像是终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腥臊恶臭味。
薛袅袅眼睛眨了眨,很快适应了里面昏暗的光线,她清楚的看到了靠墙的床上斜靠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性老人,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的样子。
老人身下的褥子黑油油的,脸颊凹陷,两眼空洞,呼吸微弱而艰难,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着一股驱之不去的青灰之色,全然一副已经病入膏肓的虚弱模样。
薛袅袅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反应过来了她的身份,也明白了为什么「奶奶」这个人物一直没出现。
她就是“自己”的奶奶。
薛袅袅下意识看向她的手腕,想知道她有没有戴红绳子。
老人裸露出来的手背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斑纹,但那却不是老年斑,而是——尸斑。
而且,她瘦得仿佛风吹一下就能折断的手腕上明晃晃戴了一条红绳子,那抹红在漆黑中鲜艳的有些灼眼。
【10、要是奶奶手上没有戴红绳子,那奶奶应该是可以相信的】
薛袅袅脑内飞速运转,她戴了红绳子,那她是不可以相信的。
薛袅袅刚得出这个定论,老人就抬头看向她,朝她艰难的招起手来。
她很费力的冲自己笑,嘴巴裂开,露出里面缺损的牙齿,咕哝不清道:“囡囡啊,你回来了,过来,到奶奶这里来……”
“不要过去。”背后蓦然出现一道严肃的男声。
薛袅袅往后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三人不知何时都停下手中的活到她身后来了。
柳相权依旧盯着褥子上的老人,重复道:“不要过去。”
苟爷也劝:“这人我一看就瘆得慌,还叫人过去,过去肯定没啥好事,净忽悠人呢!”
薛袅袅眼睛眨也不眨,只说了一句话:“我想过去看看。”
陈薇抱着双臂,闻言一脸惊诧的扭头看她,“不是,你有病吧?”
见她还是盯着里面,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陈薇笑到弯腰,眼泪都要出来了。
柳相权蹙眉,还想要说什么,陈薇赶忙把笑出来的眼泪抹掉,抱住他的胳膊制止道:“别劝了别劝了,没用的,好言难劝该死鬼!有些人该有什么样的劫就有什么样的劫,你劝不住的!”
语罢,她赶紧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薛袅袅进去。
薛袅袅刚往前迈一步,就听到她在背后凉凉的讥讽:“随便你咋整,你进去后自由发挥,就是小心别拖着把我们害死就行。”
薛袅袅回敬她一个笑,“要死也是死贫道,不会死道友的。”
说完她就大步往里走,而老人已经在里面等了有一会儿了。
离近了薛袅袅才发现,她的眼珠子泛着浑浊的白。
“囡囡,低头……”
薛袅袅弯下腰,低头认真的听她要说什么。
“囡囡啊。”老人凑近她的耳朵,苍老的气息萦绕在薛袅袅鼻尖,闻着就像腐烂的树根里长出潮湿的木耳丛。
她的声音忽而放得极低极轻,轻到只有一个气音,吐出的字眼也微弱而混乱,你要不仔细听都辨认不了。
“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是鬼……”
下一刻,薛袅袅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死死咬住!
她皱了下眉,迅速的反应过来一掌推开老人,然后快速后退到安全距离。
她抬头摸了一下耳朵,还好,耳朵还在,没有被咬掉。
褥子里的老人一嘴的血,眼珠子瞪得极大,整张脸都扭曲不堪,像地狱里的恶鬼一样。
她手绷得直直的,冲薛袅袅伸出枯瘦的爪子,疯癫的尖叫:“不要出去!不要出去!囡囡啊!他们都是坏人!他们都是坏人!”
异变突生!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