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事。”薛袅袅的笑意隐去,“矿难那一局我不是腿断了吗?你们还记得是谁一直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吗?”
秦哨想了想,诚实直言道:“你不是一直自己一个人吗?”
薛袅袅顿了一下,“你把视频给你男友。”
秦哨因为这句话嘴角出现个笑涡,然后起身去找人了。
那边镜头被挡住,屏幕黑了一会儿,再恢复光亮时候见到的就是翁嘉帆的脸,他用两个鼻孔对着屏幕,脸色很臭,“干嘛?”
薛袅袅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询问道:“在我们遇到的那一局,是不是有个人从你身上打劫了水和食物,后来你们在转角遇到,你还气急败坏的骂他来着?”
翁嘉帆胡乱裹着一身浴袍,表情不耐烦又狐疑:“你在说什么?”
渐渐的,他的表情从狐疑到沉思,再到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
他神情激动得活像侦破了一桩大案,“你特地大晚上编出来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其实就是想拖延时间看我的笑话对吧!”
“我可不惯着你的恶趣味!再见!”他自顾自说完就点击挂断键,秦哨连忙在他的摁断前一刻把手机拿了回来。
翁嘉帆张牙舞爪的要来抢,秦哨一手抵住他的脑袋略有些狼狈的隔开他,另一手拿着终端,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再次开口道:“薛小姐,确实是这样的,在矿难那一局,您身边没有没有其他人,我很确信。”
说完他又有些担心:“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薛袅袅摇摇头,垂下眼帘,“没什么事,不打扰你们了。”
视频挂断后,她怔怔的望着某一个方向有些出神。
他们都不记得他了。
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所有人都忘了他,唯独我记得?
薛袅袅觉得有点冷,忍不住蜷缩起身体,捂住自己的眼睛。
黑暗越来越深,越来越沉,在这漫长的无尽黑暗里,薛袅袅忍不住思绪繁杂,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他是不是被抓起来了?被抓住了会干嘛?他作为一串数据会被纠正,或者……销毁吗?
她第一次恍惚的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祁录已经对自己来说这么重要了。
她早已习惯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可这次回头,他却不在原地。
在混沌无边的黑暗静谧里,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记得吗?她是不是疯掉了,因为从没有过亲人朋友,所以臆想出来了这么一个人?
要不然,祁录怎么会突然消失?所有人为什么都不记得他?
良久后,她抬起头来,看到了沙发上一块毛毯。
这只是一块普通的毛毯,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起更早以前的事。
他当时就是在这为她做了一大桌子早餐,然后披着那块毛毯,坐在桌前看着她吃下。
明明是他做的,她却毫不客气的一点都没给他剩。
薛袅袅嘴角又抑制不住的弯起,真不知道他一只猫是怎么做得出人类早餐的,还做得那么好。
笑着笑着,她的心就定了下来。
他是真实存在的,他不是我臆想出来的人。
为了不让背后可能还在注意她的人起疑心,这次她停了整整两个月,才再次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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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由远及近,两位黑色礼帽的马夫驾着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手勒缰绳,伴着一阵吁声,白色马鬃随风轻轻扬起,马车停在一栋像童话一样美好的精巧城堡前。
城堡中央摆放着一座华丽的玉石喷泉,水流潺潺中,城堡内走出来一个女孩。
她穿着繁复华丽的粉色Lolita裙,戴着点缀着鲜花和羽毛的礼帽,搭配蕾丝手套,怀里抱着只懒洋洋的波斯猫,隆重的像是要去赴一场二十世纪欧洲晚宴。
左珍珠喜欢用这种原始的方式出行,她向来特立独行,又不在意他人眼光。
往日这里安静空旷,今天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显然是在等自己。
左珍珠抬起羽毛扇遮住红唇,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来人两眼,“我记得你,有什么事吗?”
点缀了真丝花和坠带的羽毛扇整体淡粉色,木质镀金,每一柄扇骨都透着精致高贵。
薛袅袅跟她进过一个副本,对她还算有一定的了解,所以省去了那些开场白直接切入主题:“你记得祁录吗?”
“两个月前,有人曾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左珍珠神情烂漫,若只看她的外貌,旁人只怕还真会以为她是个纯然天真的女孩。
她嗓音柔软道:“我了解我的未婚夫,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此关注他,还是说,关注的是另一个「祁录」?”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进薛袅袅眼睛里来。
薛袅袅内心暗叹,果然,左珍珠这个人太聪明也太敏锐了,不是谈话的最佳选择,但她别无他法。
薛袅袅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异端研究所」这个概念就是在左珍珠嘴里,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她再次问:“你真的不记得?”
左珍珠反问:“我应该记得吗?”
她是真的不记得。
薛袅袅定定的看了她几秒,发现了这个事实,她说不出自己胸腔里的那股情绪是失望还是别的,于是她说了句:“打扰。”然后转身离去。
左珍珠眼睛眯起,音量稍微提高了些:“你不怕我说出去?”
薛袅袅背朝着她摆摆手,没回答。
左珍珠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低喃道:“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