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要知道龙阳会很惨,但没想到会这么惨。
箭矢几乎将他射成了筛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千寻和剑灵将箭矢从他身上拔下来时,困难重重,龙阳毕竟死了好几天,尸体都僵硬腐烂了,散发着恶臭。
千寻忍着这味道,有些想吐。
但剑灵却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他一点不嫌弃,也不说话,只想将箭矢从龙阳身上弄下来。
终于,千寻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袋里拿出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提到过让异物从身体里出来的法术。
她叫停了剑灵,认真看了几遍,才开始掐诀,为保成功率,她还念起了那长长的一段口诀。
剑灵盯着她看了一眼,见她一身狼狈,仍然不掩绝色之姿,此时垂眸念诀,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仙女。
他又看向永远也醒不来的哥哥,要是哥哥还能活着,见到春分姐姐,那该有多么高兴。
想到这,他又垂泪下来,心中有一个肆意的声音在骂他“哭包”。
可他就是哭包,谁也保护不了。
千寻念完后,箭矢已经脱离了龙阳的身体,她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顿时被剑灵惊到了。
“你什么时候去换的衣服?”
剑灵原本的红衣变成蓝衣,眉眼低垂,显出不同于红衣桀骜的温柔秀雅。
他听到千寻的问话,宛如食草动物受惊一般看向她,那水汪汪的眼睛满是无措和忐忑,以及眼底无法变化的浓浓哀伤。
千寻要是认错人,那就是傻子。
“龙葵,是你吗?”她声音轻缓道,像是怕吓到他。
龙葵对上千寻温柔的眼眸,鼻子一酸,差点没有再哭出来。
他重重的点头,将眼眶打转的泪水逼回去:“是我,春分姐姐,我……好想你,也好难过。”
“哥哥,父王还有母后,他们都死了。”
龙葵说到这里,大口大口地喘气,一低头,他就看到龙阳的尸体,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住龙阳的尸体嚎啕大哭,不再忍耐。
千寻靠近他,伸出手臂,揽住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孩子。
龙葵身体一颤,只觉得自己突然有了依靠,心里却更加地难过。
“龙葵,别哭了,龙阳他们见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龙阳入土为安。”千寻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也是,她尚且是凡人,辛苦了一天一夜,连口水都忘了喝,喉咙自然干燥。
龙葵终于反应过来,还是哥哥下葬要紧,情绪一平复,就发现自己被春分姐姐抱在怀里,顿时脸色一红,轻轻地挣扎了一下。
“春分姐姐……”
千寻感觉到他的动作,自然地放开了他。
两人都没有心思计较这点尴尬的事,带着龙阳的尸体,在龙葵的引路下,前往姜国王室的墓宫。
这墓宫算不上大,但龙阳的棺椁早就备好,他们将龙阳清理了一遍,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把尸体放入棺椁之中。
千寻和龙葵给龙阳上了香后,又去给姜王和姜后上了香。
她想起母亲和哥哥,心里有些黯然,但已经打算为他们在蜀山立衣冠冢,每年摆上供品祭奠他们。
只是不知,他们还有再生的机会吗?
怕不是在那炉火中烧得魂飞魄散了。
千寻握紧了拳头,却也知道母亲和哥哥以身殉剑,怪不了谁,他们是自己愿意的。
“春分姐姐,我想收殓姜国其他人的尸身。”龙葵突然坚定道。
千寻收敛了心神,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地看向他:“你可知道那里有多少人的遗骸吗?”
龙葵道:“我是他们的皇子,总不能放着他们不管,任由他们曝尸荒野。”
千寻闻言,心情好上许多:“你的想法不错,但那无疑是一项大工程,别忘了你还要和我回到蜀山。”
“啊?”龙葵先是一脸不解,随后蓝衣变红衣。
红衣龙葵冷冷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回蜀山了?”
千寻只道:“可你目前只是一个新生剑灵,根本就不是那些仙门中人的对手,很有可能被他们带回宗门封印,他们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那我也无需你来管我!”红衣龙葵说完狠话后,就把蓝衣龙葵放了出来。
龙葵脸色有些不自然:“春分姐姐,他……我,对不起,不该和你这么说话。”
千寻摇了摇头,只道:“你若是不愿离开,我不会强求于你。”
龙葵还没有松一口气,就听见千寻又道:“但是其他人来强求你时,我只能见死不救,袖手旁观。”
龙葵又变成红衣龙葵,然后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墓室。
千寻摇了摇头,没想到龙葵精神分裂后,另一个他的脾气那么差,估计也就龙阳在世,才会觉得他弟弟哪里都好。
龙葵走得很快,她出墓宫时,并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但也不必到处去寻他,直接去废墟那里就行。
他既然已经决定为姜国百姓殓尸,那就不会轻易反悔。
只是魔气横生、戾气极重的他,无疑是个显眼的靶子。
在她得知这个剑灵不是意识凝聚物而是龙葵之后,就放弃了将他拘留在身侧的打算。
她是这样的想法,将龙葵带回蜀山几年,净化他身上的魔气和戾气,等到他能独当一面时,就随便他去哪里,别说是回来守墓,就算跑神魔之井蹦迪,也不会去管他。
千寻叹了口气,只觉得身心十分疲惫,她可一点也不想带孩子。
她回到废墟,刚刚靠近,就听见打斗的声音,还察觉到浓郁的妖气。
“好一把新生的魔剑,若是降服了你,我妖界必定实力大增。”
这声音非男非女,雌雄莫辨,让千寻想到了深林之中的诡秘之物。
她担心龙葵会出事,拿出油纸伞,催动墨玉手串的力量护身,就匆忙飞了过去。
红衣龙葵正站在废墟的高处,眉间凝出冷锋,一手执弓,另一手拉出满弦,对准了下面的一棵巨大的榕树。
这榕树实在是大,五六人合抱都不能抱住,树皮还长着五官,只是瞧着就十分邪异,似有千年的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