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越娘真心道歉。
“我以为那只是一道插曲，没想到……”
好心办了错事。
果然，天道设定好了一切。
所有人只要听话遵守就好，切莫妄想改变。
否则，一环扣一环，影响的却不只有一人。
她以为她是救人。
却也在无形中，阻碍了这位陪伴她五百年的树灵的复活机会。
树灵听着她的对不起，却笑不出来。
曾几何时，他那般渴望她这三个字。
也突然意识到，失去记忆的越娘，并不再是他记忆里铁石心肠的模样。
“对不起”这三个字。
他受不起。
“不过你放心，我惹出来的祸，就由我善后。”
越娘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
树灵不明白她要如何“善后”，这些半真半假的话不过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隐藏真正的轮回肉身而已。
没想到，她竟然还要对此负责。
“司命府。”
这是越娘第二次来这里了。
“司长大人。”
越娘求人办事自是要态度恭敬。
“呦，是越娘啊，你怎么又来了。”
司长老狐狸一个，明知故问。
“当然是来找您看一个人。”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命簿自然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得先问清楚她要做什么。
“唉，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要给人妥善处理好吗？”
越娘双手合十作乞求状，“司长大人，拜托您老人家行行好，就帮我看看吧。”
她举起右手，发誓，“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
相反，她还要去保护一个人。
但她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在监察者面前说违规的话，岂不是自讨苦吃。
“何人？”
司长被她磨得没脾气，只好妥协。
“李燚。”
“李燚，李燚……”
司长打开了那本陈旧又熟悉的书簿。
就那么直喇喇地摊开。
反正她是个瞎的，不怕偷看。
“李燚，南国君主……”
越娘惊讶，“您说什么？”
李燚是南国君主？
怎么回事。
怎么着也该是李录接了李览的位置啊，怎么轮得到李燚呢？
“一惊一乍的，还要不要我说了。”
司长不满，刚吓着他了都。
“您请说，您请说。”
拍拍他的胳膊，表示自己的错，请他老人家不要计较。
“二十五迎接和亲的北国公主大典上，被刺杀。”
“啊！”
刺杀啊，这就是非正常死亡了。
不妥不妥。
“重伤，但没死。”
嗐，以为要死呢。
“您怎么不一口气说完啊，让人忽上忽下的。”
眼看这老家伙又要吹胡子瞪眼，她连忙噤声。
“然，北国公主杀意未消，十年磨一剑，终是在李燚三十五岁生辰之时再度出手。”
司长这回等了半天，怎么没反应？
“嗯？”
越娘出声，“您怎么不继续了？”
“那你怎么不给个反应呢？”
司长大人真是难伺候，“您不是说叫我别一惊一乍的，这不是我闭嘴给您充分发挥嘛。”
“你见哪个说书人，连个捧场的都没有的。”
越娘无语。
“行行行，然后呢？他这回死了没？”
“没死，但从此性情大变。”
“哦？怎么个变法？”
她也是学聪明了，声量不能太大，以免叫他被吓。
但也要有适当回应，比如这声饱含表演精髓的“哦”。
“偏听偏信，沉溺道学，求仙问药以获长生不死。”
“造望仙楼，铺张浪费，枉顾百姓疾苦；杀劝谏忠臣，寒卫国武将之心……”
怎么会如此荒唐呢。
越娘心里沉甸甸的，这些话就好像一块块石头砸到了她的身上头上。
她不光害了树灵，竟还救了一个昏君。
这便是她当年种下的恶果吗？
“后来呢？”
越娘还想问问他的结局。
如此昏君，自古以来就没有能寿终正寝的。
不是被造反者从高位拉下来砍了头，就是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
“没有后来。”
司长还仔仔细细看了看，以为他真的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了呢。
结果，真的没有。
后面一片空白。
三十五之后的十年都是这副昏君模样。
此后，就再无记载了。
是死是活，何时死，如何死，都没有交待。
天道竟是未给他设定命运。
“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后来？
难道他的结局就成迷了不成。
这是否与他本是早死该死却未死之人有关呢。
“感谢司长大人帮忙，等我回来再好好谢您，”越娘转身疾步向外跑去。
“越娘还有急事儿要办，先走一步啦。”
司长见她毛毛躁躁地跑了，摇了摇头。
这丫头，还操心别人呢，自己曾经的恩怨情仇都要渐渐浮上水面了。
怎得还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
唉——
天道在上，生死由命啊。
越娘转头又去了司府。
还是和上次一样。
要道等亡池里挑一具身体出来。
这次比上次多了要求。
“您能帮我挑个阳寿长一些的人不，这次或许会耽误的久一些。”
“要多久的？”
司府的审核人员问她。
越娘心虚地比了个十。
“十日的？不长啊，这还不容易找啊。”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能狮子大开口，理所当然地以为仅仅十日就好。
“不，不是十日。”
她吞吐着，犹豫着说了出来，“是十年。”
审核员听完，沉默了许久。
“孟婆大人，司府大门在您身后十步远，请您移步。”
“不送——”
越娘知道这过于为难，但她也实在没有办法，“您就行行好，帮我找个合适的，什么歪瓜裂枣长相都行，只要能看见事物就好办。”
对方自然不理。
十年阳寿，人活得好好的，保不齐哪天就撞着了本尊。
那就该引起大麻烦了。
“这样吧，”司府办事，还是尽善尽美，终究给她想了个法子。
“我知你是要去做什么，正好有个合适的凡人之身适合你。”
那凡人无亲无友又无情，活着本来就失了做人的正常乐趣。
不如叫她代其受苦。
只要把那人施个睡眠术。
大梦一场，十载已过，什么苦难愁怨都不用经历了。
直接投胎去。
“就这个了。”
审核员捞出来一个，“这就是你的新肉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