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京中最近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非千山道长莫属了。
萧承暄是个懒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颇有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
平时无事就在院子里有暖阳的位置放一张软榻,他可以在那上面躺一日。
他也不做别的,只看书,看各种各样的书,民间杂书话本也看。
至于梧京哪家出了什么事,走失了一条狗或是死了一个人,他是不知道也不清楚的。
以至于刚来梧京的这位千山道长在京中声名显赫,风头无两,却半分也没入他的耳。
午膳过后,影信然处理完一些小事,就照常来寻萧承暄。
那人已经闲适的靠在软榻上了,浑身上下都彰显着随意两个字,软得像是没有骨头,手中拿着一卷书看得很认真。
他侧脸正对着外面,几缕发丝垂散,遮了些清寒,眼尾拉得很长,生在他这张脸上就显得很融洽,让那秾丽的面容变得极其的锋利。
这样的陌千叶寻常人见了,多是敬畏超乎于染指垂涎。
主要是没那个胆子,那眼锋一扬,能把人活刮了。
影信然看得光明正大,他不仅垂涎,还特想染指。
“傻站着做什么?”
萧承暄眼尾一撩,瞥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鲜活了,看起来没那么的不近人情。
影信然靠在长廊檐下,眯着眼睛扫量了萧承暄一眼,眼神火热也足够直白,像是透过那层层衣衫看彻了那副冰肌玉骨。
而萧承暄那样靠在软榻上,犹如玉体横陈。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萧承暄手中的书顿时飞出去,准确无误的砸在影信然的脸上。
他笑骂道:“登徒子!”
影信然接住了书,吊儿郎当的走到萧承暄身边坐下,翘着个二郎腿,手指捏着书页翻看。
萧承暄伸手过去,理所当然的道:“书还我。”
影信然把书往背后藏,谁料萧承暄不讲武德,在那书上施了法术,那书就像有自主意识似的,自行回到他手里去了。
“有什么好看的,一天天的就见着你躺在这榻上看书,也不兴挪个地儿。”
哦,错了。
这位是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的人,太阳往哪边照,他的软榻就往哪边挪,全程只需动动手指头,连脚都用不着沾地。
影信然最不愤的一点是,他母妃还格外的宠溺萧承暄,差点连用膳的时辰都让他把饭菜端到萧承暄的面前去喂他吃。
好在萧承暄是个面子大过天去的,就是影信然着实想喂,他也不见得会给这个机会。
再就是,萧承暄是个修养极好的,做不出来独自待屋里,反把长辈搁膳堂还要让人操心自己温饱的事情。
对于影信然的吐槽,萧承暄并不理,继续看他的书,大又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架势。
“哎,暄暄,说正经的,你知道那个千山道长是谁吗?”
最近梧京中,千山道长这个名头当真是极盛,连影信然这个平常不太关注梧京时事的人都听说了,还不止一次。
府中上到一家之主,下到扫地劈柴的仆从都在探讨这个人,甚至让人短暂的停谈论止萧承暄这个国师。
“千山道长?不曾听说过。”
那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吗?
萧承暄的注意力又回到他的书上,那应该是某地的游记,反正影信然是一点兴趣也无。
“你居然没听说过千山道长?”影信然显得很震惊。
“我为什么要知道一个于我而言毫无关系的人?”
本来他来到人世间,就只守一只小凤凰和一只小狐狸,别的事、别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就算江山现在要易主,王朝即将要颠覆,那也是正常的朝代更迭,他插手多了反倒是不好。
影信然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萧承暄,“那位云长道长不是你的徒弟吗?”
“名义上是。”
“就算是名义上的徒弟,你也多少要过问一两句吧。你看你这简直是徒担一个师父的名头,啥也没教人家。”
“哦?”萧承暄的注意力终于短暂的从他那书上转移开了,“那千山道长是云长的什么人?”
影信然一副你终于问到点子上来了的模样,清了清嗓子才开讲。
“我以为你是故意装糊涂呢,原来你当真是一无所知。那位千山道长据说是云长道长的师父,此次来梧京,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云长道长而来。”
萧承暄沉默了一瞬。
“既然那位千山道长是云长的师父,那云长就不应拜我为师了。”
拜师一事是有讲究的。
按理说,修道者一生只拜一个师父,从一而终,大道方有所成。
学得杂了,反而于修行不利。
若要拜人为师,要么是本身就没有师父引导,要么是原来拜了师,然而师父已逝,为了继续修行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云长的师父分明还活得很好。
萧承暄沉吟了一下,说:“你替我去跟云长传个话,就说我与他无师徒之缘,那夜的事情就全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言尽于此,至于其他的,不必再说与我知道。”
说罢,他又要继续看他的书。
影信然摸着下巴寻思了片刻,还是问了句,“这么绝情的吗?”
“不然呢?”萧承暄抬起头来,“他不是已经有师父了么,做师父的最忌讳自己的徒弟背着自己另拜人为师。我倒不在乎这些,我就怕他师父心里不愉,来找我麻烦。”
“你不像是会怕麻烦的人啊。”
有时候,萧承暄真想敲开影信然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就因为我不怕麻烦,所以我就要自找麻烦?”
他看起来像是个很闲的人吗?
“你很闲。”影信然说。
萧承暄:“……”
这混账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蠢话?
“我再闲,也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他都懒得动了,还能指望他去解决麻烦呢?
什么样的人才会犯这种大病?
那简直是病入膏肓,没得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