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
顾淮南放下马车帷裳,“看来萧统领并未追上来呢。”
余欢意心下一紧,脸色不太好看,更多觉得自己好笑。
签了和离书那一刻,她便决定要放下萧云起,竟还做出这般幼稚的举动来。
余欢意收敛起全部情绪,抬眸看向顾淮南,“让马车停下,我走回去便好。”
顾淮南挑眉,不怀好意地道:“萧统领不曾追来,可周围暗处不少高手都跟着你呢,可要试试……萧统领是否真的不在乎你了?”
顾淮南根本不给余欢意拒绝的机会,敲了敲马车木板。
周天立刻道:“陛下,请问有何吩咐?”
顾淮南道:“回东篱前,朕想送点东西给欢意,找一处首饰铺停下吧。”
“是,陛下。”
余欢意闻言,立刻道:“不必了,陛下在前方停下,我自己回府便好。”
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下,周天道:“陛下,北燕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明兰斋到了。”
顾淮安掀开帷裳下了马车,伸手准备扶着余欢意下来,她已自顾自跳下马车。
“陛下,抱歉,我不随你前往驿站,愿你……”
话刚说了一半,顾淮南不由分说拉着余欢意往明兰斋走。
顾淮南边走边吩咐,“你们无需跟着朕,在外面候着吧,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朕给欢意挑首饰。”
“是,陛下。”
余欢意一脸无语的被拖入明兰斋。
明兰斋掌柜毕恭毕敬的候着,将两人请到包厢内挑选。
顾淮南只是吩咐掌柜寻来两套衣裳,掌柜一头雾水,可岂敢违背顾淮南的吩咐,立刻前去找衣裳。
无需多时,便找来两套新的衣裳。
顾淮南催促着余欢意,“将衣裳换上吧,快……听话。”
余欢意:“……”
最终余欢意抵不过顾淮南的催促,心烦意乱的换上衣裳,被带着从明兰斋后门溜出去。
余欢意被拉着走向热闹的街道,不由得暗暗深呼吸一口气,骂自己脑子有病,竟真听了顾淮南的话。
顾淮南倒是自娱自乐,看看街道上小摊,频频拿着各种小玩意儿,说要给她买。
余欢意忍无可忍了,板着脸道:“陛下,你若想逛北燕京城的街道,你请自便,我先行回府了。”
顾淮南闪身挡在余欢意面前,笑得跟狐狸似的,道:“朕可是好心帮你,特意连朕的侍从都骗了,等下他们发现你我不见,定会传到萧统领耳中,你猜他会不会着急?”
余欢意冷着脸道:“我对此毫无兴趣,我先行回府了,告辞。”
余欢意转身便走,走了一段路,顾淮南突然追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
余欢意恼了,用力想甩开,没有成功,正想怒骂顾淮南,他一改往日笑吟吟的模样,神情冷肃。
“抱歉,朕恐怕连累你了,你要走的话,得等朕解决掉几个藏在暗处的臭虫,再送你回去。”
余欢意顺着顾淮南目光看过去,周围几人眼神狠戾,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余欢意没有多言,随着顾淮南往前走。
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街道,顾淮南将余欢意推到一棵柳树后藏着。
“不要出声,藏好了。”
余欢意躲在树后,只见顾淮南走出去,十余名伪装成北燕百姓的人围过来。
顾淮南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哼,朕刚说要启程回国,有人便如此沉不住气了?”
那些人没有说话,一个个抽出长剑,立刻朝顾淮南袭去。
来人都不简单,一个个武功了得,顾淮南看似游刃有余,但被困得无法脱身。
余欢意见了,跟着紧张起来,直至顾淮南夺过一把长剑,眼神骤然变得冷冽,身影一闪而过,五六名刺客便倒地,一命呜呼。
眼看顾淮南占了上风,余欢意刚要松口气,身后轻微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回头,一把长剑便架在脖子上。
“别动!”
余欢意僵住身体,被人抵着往前走。
那人冷声喊道:“住手!再不住手,别怪我立刻抹了她的脖子!”
顾淮南立刻停手,神情阴鸷。
那人又道:“把剑丢掉!”
顾淮南不动,那人的剑便贴近余欢意几分。
余欢意感觉脖子上生疼,皮肤被割破,有血顺着伤口冒出来。
顾淮南将长剑一丢,那人一个眼神,有人拿来绳子将顾淮南绑住。
余欢意也很快被绑住,两人嘴巴都被塞了布,弄进马车里。
听着那些人的话,是立刻把他们带出城。
马车外人群嚣闹声音越来越远,听着那些人将他们带出城,外面天都黑了。
余欢意一阵无语。
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选择跟顾淮南上马车。
城内。
周天见一个时辰过去,都不见人从明兰斋出来,便进去查看。
谁知明兰斋早没有两人身影,周天一下子就急了,立刻让侍从分开去找,还吩咐一人回去通知皇城卫,意图动用皇城卫来找人。
皇城卫里。
萧云起脸色极差的回来,便被陆祈安一把拽住他往外走。
“快!快点!我就知道顾淮南不是好东西,他竟带着欢意失踪了!”
萧云起浑身一震,他用力抓住陆祈安肩头,急声道:“什么?欢意不见了?她为何不见?!”
“这谁知道啊!顾淮南侍从也在到处找人呢!”
萧云起压下心底慌乱,立刻道:“调动皇城卫士兵,以他们消失的地方为中心,全城搜查!”
“是,主子!”
萧云起紧紧抿着唇,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往外走。
陆祈安叹了口气,一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表情跟上去。
无需问,萧云起定是亲自带兵全城搜查。
……
余欢意正郁闷着时,顾淮南靠过来,倒在她身后,不停蹭她。
余欢意正恼火着,骂不了人,黑暗中无声瞪着顾淮南,可他还是一直在蹭她。
余欢意怒火中烧,又猛然地一下子反应过来。
余欢意的手胡乱摸索,艰难的将顾淮南嘴里堵着的布拿开。
顾淮南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别出声,我将你手上绳子咬断。”
余欢意虽然很想大骂顾淮南一顿,可当下不是好时机,她“嗯”了声,双手用力往顾淮南嘴边凑近。
过了约莫两刻钟,顾淮南将余欢意手上绳子咬断。
余欢意将顾淮南身上的绳子也解开。
马车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让余欢意见到,顾淮南嘴角被绳子磨破,沾了点血迹。
顾淮南如此,也看不出半分狼藉,倒是有种说不上的俊美邪肆。
顾淮南活动被绑的生疼的手腕,轻笑道:“欢意,你不要这般看着朕,朕确是一番好意,谁曾想半路能冒出程咬金。”
余欢意瞪了眼顾淮南,表示不想说话。
“别急,待朕解决了他们,立刻送你回去。”
顾淮南言毕,起身靠近马车帷裳,出手将车夫的脖子拧断,一脚将人踹开,拉紧马车缰绳。
马车停下。
顾淮南扶着余欢意从马车下来,将她往身后推。
骑着马的十余人立刻也勒紧缰绳停下,从马背下来,死死盯着顾淮南。
“欢意,这回不用藏了,你躲好一点,省得有血溅到你身上,等朕火速杀光他们,便送你回去。”
余欢意很惜命,立刻往前跑。
余欢意刚藏好,十余人皆已死在顾淮南剑下。
月光之下,顾淮南俊美如斯,可冷漠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片刻,他转头看向余欢意,冷冽神情立刻变了,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欢意还不过来吗?怕朕是杀人狂魔?”
余欢意看着遍体尸体,心中自是不好受,但也没有说什么,走过去,道:“快点回城吧,你的人找不到你,该急疯了吧。”
“朕的侍从会急,不知萧统领发觉你不见了,会不会也着急呢?”
余欢意脸色瞬间冷下来,正欲开口,顾淮南见好就收,拉过来一匹马,先翻身上马,对她伸出手。
“上来吧,朕骑马等你回城。”
余欢意没有伸手,顾淮南看出她的心思,道:“马车轮子方才已被砍坏,不能再用,你骑术不佳,夜里骑马也不安全。”
余欢意很惜命,虽不情不愿,还是搭上顾淮南的手,被拉上马。
顾淮南“驾”的一声,借着皎洁的月光往城内的方向骑。
只是骑了没多久,顾淮南突然“吁”一声,停下来。
余欢意怔了下,不解地问:“怎么了?”
顾淮南沉声道:“……无事。”
顾淮南继续骑马,只是刚骑一会儿,便又让马停下。
他翻身下马,还将余欢意也给抱下来,拉着她往前走。
余欢意一头雾水,“出何事了?还有人追过来?”
顾淮南不语,拉着余欢意来到一棵大树下,拉着她一屁股坐下。
余欢意:“???”
顾淮南笑道:“今日夜色甚好,虽说凶险,也算机会难得,不妨陪朕赏赏月?”
余欢意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爱荒郊野外赏月,你自己赏个够吧,我要回去了!”
余欢意起身便要走,可顾淮南使劲抓住她的手。
她使劲挣脱好几次,都不能成功。
余欢意火冒三丈,都气得上脚踹顾淮南好几脚,他却却始终没有松开。
余欢意气得想问候顾淮南祖宗十八代时,话还未出口,便陡然僵住身子。
眨眼的功夫,顾淮南一头黑发尽数变成白发,瞳孔也变成红色。
与余欢意初次在驿站外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余欢意愣住,一时没有反应。
顾淮南脸上依旧挂着笑 ,“怎么?吓到了?朕不过是毒发而已,抱歉,无法立刻送你回城了。”
余欢意想起沈青城曾说过的话,火一下子就熄灭了。
余欢意郁闷的坐下,用力甩了几下顾淮南的手,没甩开,只能提醒道:“算我倒霉……行了,我已知晓,你先松开吧。”
顾淮南眉头微蹙,答非所问,“朕知你不情愿,可你独自一人无法回城,暂且忍忍,或许无需天亮,周天他们便会找过来。”
余欢意顿时反觉顾淮南不对劲。
他目光直视前方,眼睛无神,不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余欢意试探地道:“我说不走了,你放开我吧。”
顾淮南沉默,只是更加握紧余欢意的手。
余欢意顿时能确认,顾淮南看不见,也听不到。
余欢意不禁皱眉,在驿站初见顾淮南时,他也是白发红瞳的样子,可当时分明能听见,能看见。
余欢意想起沈青城说,顾淮南得一直吃药抑制体内的毒。
她下意识张口问:“你的解药的?不曾带在身上吗?”
说完,余欢意才反应过来,顾淮南听不见。
余欢意想了想,拉起顾淮南的手,手指在他掌心写字。
顾淮南始终紧绷的神经,明显松懈了些。
“欢意果真聪明,朕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不曾这么快便被你发觉了。”
余欢意没好气在他手掌上写,快说!
顾淮南侧首看向余欢意方向,明明看不见,他却笑了。
“本来带在身上的,兴许刚才打斗时掉了……怎么?担心朕吗?”
余欢意没好气一把甩开顾淮南的手,懒得搭理他。
顾淮南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可过了一会儿,余欢意发现顾淮南不对劲,他强忍着都溢出一丝痛苦的闷哼,额头全是冷汗,全身都在颤抖,好似很痛苦的样子。
余欢意忙道:“顾淮南!你……”
话说了一半,余欢意反应过来,立刻在顾淮南掌心写字,询问他如何。
顾淮南咬紧牙关,没有说话,或许疼得无法开口。
余欢意难免着急,见他支撑不住倒地,再也忍不住了,在顾淮南手心写下一个等字,站起身,鼓足勇气,咬咬牙,独自摸着夜色往回走。
回到刚才马车坏掉的地方,十几具尸体让余欢意瘆得慌。
她多看一眼都不敢,爬上马车四处摸索。
余欢意在寒秋之际,禁不住冒出一身汗,终于在马车夹缝里找到一个白色瓷瓶子。
余欢意心中一喜,拿着赶忙往回跑,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余欢意一口气跑回顾淮南身旁,将瓷瓶子塞顾淮南手里,着急地道:“快!你要吃几颗啊!”
好在顾淮南明白她的意思,虚弱地道:“……两颗。”
余欢意倒了两颗塞入顾淮南嘴里。
过了约莫一刻钟,顾淮南渐渐缓和过来,虽还是看不见,听不见,白发红瞳的模样,可痛苦明显消失了。
顾淮南摸索着要握余欢意的手,被她一把甩开,然后坐的离他远一点。
顾淮南轻笑了声,没有再继续,安静坐着。
余欢意紧绷神经来回跑,松懈下来,说不上疲倦,本想闭目养神,不料背靠着树干,竟真的睡着了。
过了半个时辰,顾淮南眼睛不再空洞,慢慢聚焦,双目先恢复过来。
顾淮南侧首望着余欢意,将自己外衫脱下,轻轻给她盖上。
顾淮南注视着余欢意,轻声道:“朕突然明白,为何萧云起会心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