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芋、雭、绿毛和老头的目光落在远程连接姜黄的手机上，尽管屏幕窄小，画质模糊伴随着抖动，几人全神贯注中屏息静气。
姜黄的视野中一具男尸仰躺在芝华士品牌的沙发内，目视身高大约在170左右，标准体重，在电视机屏幕闪耀下身上穿着普通的居家棉服。
脑袋偏靠在肩膀上，支撑着半个身子沙发扶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两只手分别摊在身体两侧，其中一只手里虚握着一只药瓶，另一只手顺着指缝散落十多颗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药片。
羊绒地毯和沙发扶手上沾满呕吐的秽物，在室内近二十度温度下挥发着胃酸特有的酸臭气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如同钻进一个掀开盖子的城市吸污车内部。
法医官陈衍茉示意其它三人原地暂时不要动，只作确定案发现场的第三人证，自己则把口罩往上拉了拉靠近沙发。
近距离下，死者面部在闪烁的电视屏幕铺着一层幻变的浮光，双眼睁开一条指缝，瞳孔涣散，五官平静，但与“安详”差距甚远，或者用“面无表情”形容更贴切一些。
留意到死者裆部有浸湿，在人死后属于正常现象，探着身子，法医官又在靠近死者的头部的沙发脚边发现一瓶杰克丹尼的果松威士忌，其中大半倾倒在地毯上，晕染出一团卡其色痕迹。
除此以外，蓬茸的地毯上还散落着一些白色药片，混合在乳白的背景色中极难分辨，只有当电视里切换动态时才能比较容易发现。
带着橡胶手套的法医官对着死者抓着药瓶的右手拍了一张近距离定格照，随后从手里把药瓶小心拈出，瓶口的塑膜被暴力拆封，但从瓶身的洁净程度来看是全新的。
“Fen'tany1”，标签上只有一排英文字体，被陈衍茉拿在手里静止，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姜黄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才反应过来，举起另外一只手里相机定格拍照。
“是什么？”姜黄走近两步，拿着一只证物袋询问。
法医官把手里药瓶递过去，“芬太尼，没想到有这么大一瓶。”
“大名鼎鼎的‘芬太尼’？”龙海突然出声，“之前在警校里只听过——不对，见过一次，但是只有一颗，看上去和普通的头孢没什么差别，这么一瓶全都是吗？”
“要带回去化验，”法医官看着姜黄把药瓶小心放进证物袋，随后继续工作，对着整个案发现场开始按照处理现场流程展开，狭小的室内顿时显得拥挤，姜黄把证物袋放进工作箱的格子内，示意龙海和自己退出去，而许华年作为出警一方，有责任留在现场，帮着法医官处理一些其它事务。
尽管非常不愿意，法医官也只能目送老队长离开，许华年则趁机靠近几步，被立即喝斥，“不要动，站在原地，我不喊你，你就不要动！”
姜黄和一脸不忿的三组队长错身而过时选择无视，只朝身后小陈说了一句，“我在楼下等你，”边说边带着矮胖的龙海离开犹如夏季里垃圾房似的的案发现场室内。
从死者住的房间回到走廊，把口罩往下扯了扯，深呼吸一口相对清新的空气，从兜里掏出一只烟盒抽出一只烟换换气。
刚把烟举起，身边一个警员立刻掏出打火机，姜黄借火点着问道，“报警的人呢？”
收回打火机的警员往一旁偏身，背后墙角露出一团白花花颜色，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人缩在角落，没注意的话躲在身后完全发现不了。
“你是报案人？”姜黄朝蹲着人问道，声音带着一股习惯性的威压，“站起来！”
窝在墙角的人被冷不丁叫到，下意识猛地站了起来，随即发现怪不得能缩成一团，是一个矮瘦小个子，大约只到姜黄的胸口，不超过一米六，浑身没有二两肉，像是骷髅架子裹着皮，哪怕套着羽绒服仍撑不起，尤其是消瘦的脸上，颧骨凸出，脸颊凹陷，黑眼圈像是画了烟熏妆一般。
看上去还很年轻，最多三十岁，见姜黄点着根烟像是抽油烟机似的深呼吸一口气，谄媚地说道，“警察叔叔，给我也来一根？”
第一印象不是正常人，姜黄望向瘦小男人身边的警员，“这个家伙查了吗？”
送出打火机的警员先一步开口，“姜队，查了，这家伙是个无业游民，没有犯罪记录，但也不是什么良好市民，小偷小摸习惯了，被治安拘留过几次。”
姜黄点了下头，手指勾引示意矮小男人凑近一点，后者不明所以还以为要对自己说什么，前倾身子靠过去，被一把抓住领口，稍一用力拉到身边闻了闻。
其余几人见到姜黄动作顿时一阵汗颜，果然还得是老姜。
“淡奶油的甜味，”姜黄把矮小男人丢给身后龙海，又对望向自己的警员说道，“我先带他下楼，一会儿你们出来交给你们。”
“明白！”警员立正回复道。
姜黄说着朝返回路走去，“到我那辆老捷达来要人。”
龙海如抓小鸡似的把矮个男人提溜着跟在队长身后，一行三人重新下楼，守在单元口的警员见上去两人下来三人，第三人有点眼熟，不过既然是队长带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猎猎刮过楼间的寒风中，冰凉的空气里似乎能嗅出雨雪的气息，眼看又一轮寒潮即将过境，今年的冬天完全超出这座城市在历史上任何一年，如果换成古代算是天灾了。
姜黄领着龙海和报案人回到老捷达车内，自己坐在副驾位置，另外两人进了后排。
“笑气，对吧，”姜黄开门见山说道，“软毒品也是毒品，一到三年，想进去劳动光荣吗？”
矮小男人刚刚还抱着侥幸心理，听闻眼前不起眼大爷一句话，当即脸色大变，眼神立刻露出惊惧，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想，不想，不想！”
“不想也简单，”姜黄侧过身子，“给我一五一十把你见到，不光是今晚，全都给我说一遍，如果我听出有什么保留或者编造——我不介意把你安排到一个包你满意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