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身汝窑青色衣裳,身子软软上前,朝着鲜于阙浅浅屈膝行礼。
“公子万福。”
她声音酥软,混在浓郁的夜里,便是年逾半百的老翁,也禁不住要直起身子。
鲜于阙轻身一跃下了马车,两步走至女子身前,动作略粗暴地掀开她头上的帷幔。那女子倒也没有半分惧色,帷幔取下的瞬间,面上已挂上娇媚的笑意。
她一张小巧粉白的面容,五官精致而浓艳,微微上扬的眼尾里满藏着融化人心的欲念。
“你说的宝贝?”鲜于阙伸手勾了勾那女子下巴,转头问那老嬷嬷,“那一对宝贝,是?”
老嬷嬷见鲜于阙对这女子还算满意,便笑迎上前,解释道:“她是双生子,还有个同胞妹妹,长得一个模子似的。”
“哦?”
鲜于阙捏在女子下巴上的手用上些力,女子吃痛娇嗔一声,这一声,让鲜于阙的嘴角明显勾起。
“九殿下留着她阿妹?”
“自然!”老嬷嬷陪着笑脸,凑近鲜于阙,压低声音,“殿下说,如此绝色的宝贝,若是小王爷乐意,可一道享用。”
鲜于阙朗声笑起来,他松开女子精巧的小巴,伸手揉了两把被捏得发红的皮肤,胳膊一伸,便将人捞到怀里抱起。
“有意思!”
他一身酒气消散,脑袋的疼痛也轻得不易察觉。九殿下这般,虽有试探,但示好之意也很明显。
一道享用?他可是皇子,日后也有继承大统的可能,若是能同他一道陷一回污泥,两人的关系便不会再如今晚这般紧绷。
不过,他也不能如此快的应下!毕竟那萧二是跟着玄瑢一道来的鼎州,在他查清楚这二人是否再唱双簧前,他只要对玄瑢的示好照单全收,装傻充愣便成!
府衙里。
玄瑢沐浴过后,只让侍从在房内上了一盏灯。
他这一年常常很难入眠,心里头想得多了,便更是辗转。天色渐晚后,他便不太爱掌灯。
“公子?”
床榻方位传来一个女子柔声的试探询问。
玄瑢使劲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嗓子里随意发出一声“嗯”,便算是给了回应。
他拖着步子来到榻前,一把拎起那女子的胳膊,把人从榻上拽起。
他声音冰冷,“滚去外头睡。”
那女子起初被拎着胳膊,还只当是这位公子有什么暴虐的癖好,刚配合地吃痛娇嗔,冷不丁听到这句命令,便慌忙收了声。
“是。”女子扶了扶肩头滑落的衣裳,欠了身子便退了出去。
玄瑢在床沿边静坐了会,瞧着那灯盏里跃动的火苗,心头烦躁起。他抓起枕案边放置的册子,朝着那忽明忽暗的灯砸了过去。
灯起灯灭!
夜色深浓。
玄瑢静静坐在床榻边,一双阴鸷的眼在墨色浓稠的夜里,泛着寒光。
他用寻得的一对双生子去给鲜于阙示好,无非是想知晓,若是萧二掌握了鲜于阙的秘密,是否威胁他达成了同盟?
他要继续布局,必须先搞清楚敌人的实况。
若是今晚鲜于阙派人来回了话,无论他与萧二是否达成共识,他都能从中撬动一二。
鼎城近郊,三匹快马扬尘而过,在一小院前停下。
玄七下马,轻叩门。
漆黑的屋子里亮起昏黄的灯,须臾后,院门被打开。
一个年逾六十,背脊有些佝偻的老翁缓缓让开身子,请三人进屋。
第二日,玄瑢眼下有明显的青色,昨夜又无好眠。
近卫早早守在门外头,听里头有了动静,方才轻叩了三下门。
玄瑢披着衣裳下榻,疲惫地唤近卫进屋。
“殿下。”近卫作揖,“萧统领半夜回城了。”
“做甚了?”玄瑢揉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
“去近郊一处小院,带了一位画师过来。”侍卫答道。
“画师?”
“是。听称呼,姓关名少珏。”
“关少珏?”
玄瑢少时记忆慢慢清晰,关少珏,少年英才,二十岁出头便任礼部右侍郎。又因丹青功夫了得,常被唤入宫去画人物像,当年后宫嫔妃能为得一幅关少珏的墨宝而荣耀许久。
关少珏名噪一时,先帝心下便生了不满。毕竟谁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日日求的,是旁的男人亲手所作丹青?
先帝寻了机会将他调任离京,关少珏原本倔强不愿,后不知受了何方高人指点,主动请辞,讨了几亩薄地,隐居市井。
萧二如何能请动他?此时请动他又是为何?
玄瑢挥退近卫,随意灌了杯凉茶入腹,冰凉茶水刺动味蕾,他这才让人送上早膳。
春末夏初,宁碧悠已在侯府住了两日。
这一日,尹南安在院中纳凉,远远便瞧见萧芷带着点心盒往这边来。
尹南安放下手中蒲扇,起身去迎。
“尹姐姐。”萧芷面上有难得的喜色,她接过侍女手中的食盒,递给尹南安,“我听厨房说,你很喜食这款点心,便自己做了些给你尝尝。”
“自己做的?”尹南安眼里亮起碎芒,她掀起食盒盖子一角,探鼻闻了闻,嘴角便没再合上。
“今儿早上,院里便来了三个私塾师傅,让选一个留下。”萧芷挽着尹南安的手腕坐下,“我听说,都是姐姐在母亲面前替妹妹说的情。”
尹南安憨笑两声,道:“可得选个晗儿中意的。”
“嗯,定然。”萧芷眉眼弯弯。
尹南安迟疑了瞬,还是开口问道:“我听说,侯夫人给你挑的婆家不在上京,不过家里头人倒是和善体恤。你如何想的?”
萧芷眼中的喜色褪去,愁意上涨。
她低垂下脑袋,轻轻摇了摇。叹出一口气后,方道:“婚嫁本就是父母之命,我哪里能有什么想法?”
“可萧侯毕竟是你父亲,你若是十分不愿,不可说与他听么?”尹南安不解。
萧芷又是摇头。
她的姨娘,只生了两个女儿,妹妹还是个残儿。膝下没有能依仗的男丁,年老色衰后,情分便也淡了。
她若是再违逆父亲,那她姨娘妹妹日后的生活又依仗谁?更何况,这门亲事,并非侯夫人选的人,自是她父亲选中的,又如何能改?
尹南安瞧她落魄模样,哪里还有初见时的灵动。这世家子女亦多是身不由己,多少带着悲凉。
“南安姐姐,南安姐姐。”院子外头,女子声音清脆,带着不染尘世的活脱,“南安姐姐可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