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风又哪是真的在看书,这几日,鹿呦每到夜间便独自来探望那少年,还不想让他知晓此事,因知道他修为高深,怕他有所察觉,故而拜托长泽风用神识查探,等他完全睡着后,才会进门去瞅一眼。
长泽风憋闷的不行,想到这尊煞神对自己徒弟的觊觎之心,又想到鹿呦这单纯儍乐的性子,真是愁心不已。
他早早等在这儿,打算今天好好问问她话,僵坐了有半晌了,听到敲门声才连忙用灵力从书架上拨来一本书卷在手心,眼角余光一直瞟着她,自是没看进去书里的半个字,却没想连书也拿倒了。
当下便有些尴尬,连耳朵都起了抹薄红,声音却还一本正经:“这本书就是要倒着看的,为师这是在锻炼心性。”
“哦……”鹿呦拖长腔调,一副深受教诲的模样,“原来书倒着看还能锻炼心性啊,改日我也试试!”
长泽风:“……”
叹了口气,用书敲了敲她脑袋,无奈道:“贫嘴的丫头,为师问你,今日在擂台上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抓了她的腕,一股温和似林间青木的灵力缓缓探入其中,游走于她筋脉里,虽然鹿呦已服过补灵丹,但这样的灵力探进丹田时还是让她不禁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对于长泽风,她就没在隐瞒什么了,往旁边的梨木交椅一坐,跟他说起了双丹田的由来。
屋内烛火轻摇,长泽风支着下颌静静听她诉说,疏朗眉目曳着幽明光线有种别样温柔,半晌,递给她一杯茶说:
“润润嗓,所以说,你这修炼方法早在进宗前就有了?之前为何不与为师说?”
鹿呦刚抿一口茶,咕咚咽下,讪笑两声:“额……忘了,忘了嘛。”
长泽风哼了声,也不点破她当初的那点小心思,直起身,目光幽静地看着她。
鹿呦被他看的心发慌,不自觉垂下了头,“师父,您这么看着我干嘛……”
她下颌雪白,映在灯下,有种流玉的质感,长泽风垂了垂睫,唇线抿直:“为师问你,你对屋里那小子是怎么个看法?”
“他?”鹿呦两道秀眉一拧,瘪着唇,往桌上一趴,闷声闷气道,“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
长泽风心一凉,不觉咬住了下唇。
“嗯啊,”鹿呦看着缥缈的灯光,“以前我很怕他,但现在知道一些事后,好像又没那么怕了,但是他这个人还是很神秘,神秘的让人有点抓不住头脑,我既想离他远一些,可又不想看见他在我面前出事。有的时候很讨厌他目空一切又自以为是的态度,可有的时候,在某些方面,又总是感觉……他好像有那么点可怜……”
可怜的,她忍不住想伸手抱抱他。
早在前世之时,她偶尔便会产生这种错误的感觉。
在陈最还没来找她前,她与云义相处的其实尚算融洽,那时虽不知道他为何救自己,但也拿他当长辈看待,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她刚被救去邵云殿的时候,由于胸口的剑伤,痛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那伤口太大,几乎贯穿了整个心肺,每次上药时她都得咬着根木棍,才不至于大喊大叫出声。
而每次,云义就在外间默默站着,既不出声也不说话,直至侍女给她上完药,他才会进来看一眼,可也只会留下冷冰冰的一句“好好休息,”便走了出去。
她那时只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她本以为她是靠献媚才得他所救,他也确实把她纳为了宠姬,可面对她时言语举止却规矩的有些过分,有时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
她本是准备好了献出这一身皮肉的准备,本来她就出自合欢宗,对贞洁什么的看得并不太重,只当是采阳补阴了呗,他修为还那么高,自己只赚不亏是吧。
他却一脸端肃,还拿出长辈对小辈的高要求对她,伤没好之前,就扔给她一本术法书,让她自己慢慢研读,每次过来时,还会教她下棋,给她讲一些枯燥无味的道法和兵法。
每次都听得她直打瞌睡,倒也不是她不上进,而是她当时所学的心法和他所讲的道法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直至有次,她打着呵欠小声说了句:“仙尊,您是不是忘了,我以前是合欢宗的呢……”
合欢宗么,修炼的心法主要是靠勾引男人双修的啊,她还是人人喊打的小妖女呢。
他愣了好久,才低下头,自此后便不再给她讲那些枯燥的大道理了,转而给她弄了两个木桩傀儡来教她练剑。
但那时鹿呦修为不过才筑基初期,御个剑都不稳,他那两个傀儡不知是何所做,凶悍异常,打没两天,她就全身青紫,疼得连床都下不了。
两人第一次爆发矛盾,是在某一天,她听到殿内的侍女说起来安城里一处热闹的瓦市。
她那时已待在殿里三个多月没出过门,自和陈最到青云宗后,也一直疲于应付那些流言蜚语,不敢出去,听到侍女绘声绘色地说起外间的场景,便不由期待向往起来,央那侍女带她去看看。
侍女却异常犹豫:“可是仙尊会不高兴的……”
她不解问:“只是出一趟门而已,他为何会不高兴?”
侍女哑然不语,只是一味摇头,不过晚些时候还是被她求动,四个人带着她一起出了门,给她扮成了个男人样,在外玩了一天。
快到晚上时,她借口肚子疼,想上茅房,却是用灵石和另一个人换了衣服,扮成他的模样,御剑飞向来安城外。
她早已看明白,这些侍女看似对她百依百顺,却一直寸步不离,明为服侍,实为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