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鲤鱼怪冻在了冰坨之中,顾娇双手掐诀,口中低语,胡好好在她肩上,倒是能看懂,也听得明白,娘子念得与她方才使的一样,是烈火诀。
顾娇念完朝天一指,胡好好双眼跟着往上一瞧,呆滞了。
天幕之下,有数不清的熊熊烈焰,如无穷无尽的火雨,一层又一层落下,火光幕天席地,映满了整片河道。
那封住鲤鱼怪的冰坨在火焰的烘烤下很快融化,里面的鲤鱼怪无处可逃,被烧得翻滚哀嚎,身上的手脚四肢纷纷脱落,化作了灰烬。
为什么娘子的烈火诀,跟自己的烈火诀,能差这么多?
胡好好很心塞。
她见鲤鱼怪身上鳞片已被烧去了一层,不由出声道:“娘子,这回可别烧糊了。”
顾娇让她安心,“现在烧去的是它身上的邪祟。”
“它原本只是一只普通的鲤鱼精,因贪念作祟,才变成这样。”
几百年的艰苦修行,无数次的咬紧牙关,逆流而上,却因为一步踏错,毁于一旦,成为一只贪念邪祟凝结而成的怪物。
最初,它也不过是梦想着鲤跃龙门罢了。
待到火焰消失,鲤鱼怪那庞大的身躯消失了,只剩普通鲤鱼大小,一尺来长的一尾金鲤,浮在水面上。
顾娇捡起它,仔细看了看,塞进袖中。
等她带着胡好好回到河岸上,里雨村那一行人已经扶起了许娘子,给她洗好了脸,换下了新妇的礼服,穿回了她自己的衣裳。
连发髻都重新梳了一遍。
跟着来的人当中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做这些也是惯熟的。
顾娇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倒是很识时务。
“妖孽已除,以后不要再往水里丢活人了,若是这荒川河中真有神君,你们如此败坏他的名声,也要被你们气死了。”
“娘子教训得是,以后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在老者的带领下,一群人都跪下来要给顾娇磕头,她侧身避开。
“老丈不必如此,不过是顺应天道罢了。”
坐在一边的许娘子一时还站不起来,她躬身给顾娇行礼,哭道,“多谢娘子救我。”
顾娇看着她,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这小娘子是个侩者,干得就是行骗天下的勾当,骗人者人恒骗之,这回也是赶巧,如果不是遇到了顾娇一行,她也许真的已经葬身鱼腹。
也不知是不是她命里的劫数。
许娘子哭了几声,又左右看看,问道:“娘子,胡郎去哪里了,怎么没有跟娘子在一块儿?”
感觉肩上的胡好好紧张起来,顾娇微微一笑,道:“他不在这里。”
“他不肯见我。”
许娘子抹了抹眼泪,“是还在怪我。”
“娘子,您要是见到他,麻烦您帮我带句话,我后悔了,我不该偷拿他的宝贝。”
她说着,眼睛里的泪水又大颗大颗的冒出来,“希望有朝一日,还能有缘与他再见。”
“许娘子珍重。”
顾娇对她点了点头,缘分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她面对小狐狸而不识,可见,是没有缘分的。
“娘子,我们快点走罢。”
小狐狸的爪子在顾娇肩上缩紧了,声音干巴巴,“宁宁要等急了。”
顾娇看了看还在低头抹泪的许娘子一眼,拍拍小狐狸的脑袋,转身朝马车而去。
见顾娇与胡好好带回来一条肥美的鲤鱼,宁宁很高兴。
她撑着龟甲伞,一边驾车一边打算,“好好,我们是找个避风地方先熬汤来喝,还是等进行州地界后,再找地方?”
“我觉得先熬汤的好,趁新鲜。”
顾娇见小狐狸有些没精打采,便道:“那就听宁宁的,先熬汤吧,把之前买的药材跟松山神君赠的铁皮石斛放进去。”
于是宁宁便又找了一处无人的空地,停下马车,将小泥炉支起,材料都拿出来,一一放好,再从河中汲水,忙得不得了。
胡好好也在一旁,一会儿帮她拿个锅子,一会帮她接住滤好的水,
宁宁一边将锅放在小泥炉上,一边拿起之前顾娇在松山大集上买的,那朵不起眼的淡黄色花柱,问道:“娘子,这是什么花,我以前从未见过。”
“这是九节菖蒲,有通窍安神的功效。”
“它长在高山之上,那些地方少有人迹,很难有人能采到,因此十分难得。”
原来如此,宁宁一边生火,一边道:“娘子什么都知道。”
顾娇当时看到这株九节菖蒲混在一堆花草间,那兔子精大约并不认识药草,让她用几颗糖果便换来了。
不过,妖精们之间的交易买卖,向来是随心所欲,虽然也有用钱的,但更多是以物换物,比如那位药材铺老板,它爱吃浆果子,便肯用灵芝来换,也许在它眼里,珍贵却并不美味的药材,远远比不上香酥可口的点心吧。
鱼汤熬好后,醇香四溢,胡好好耸着鼻尖儿闻到了,咕噜了好几口口水。
宁宁给她盛了一小碗,她喝下去后,只觉得一阵暖流从腹中升起,直达四肢百骸。
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如同春天的枝条般伸展开去,灵力充沛,连呼吸都轻快了许多。
“这鱼汤熬得真好,还得是宁宁的手艺!”
她喝的赞不绝口。
其实鲤鱼精的道行比不上当初的石山君,菖蒲跟灵芝也只是锦上添花,主要还是那株铁皮石斛,由天地精华滋养,在松山神君那里长了多年,是他的珍藏。
如今拿出来赠给顾娇,是对故人,也是对那段难以忘怀岁月的怀念吧。
喝完鱼汤,天色已近黄昏。
宁宁觉得大家都需要好好炼化这株灵草,便提议干脆歇息一晚。
胡好好附议。
于是就在马车中歇了。
第二日一早,顾娇醒来时,胡好好已经在空地上练剑,她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轻盈灵巧,手中挽个剑花,回首对顾娇甜甜一笑。
“娘子醒了?”
“好好?”
“是我。”胡好好喜滋滋的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娘子,我好像恢复了。”
“那真是好极了。”顾娇点点头,“看来你今天可以把书背完了。”
啊!
胡好好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垂头丧气地走过来。
顾娇看她觉得好笑,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有人在叫我!”
她闭上双目,片刻后张开,“是,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