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右上角那丛翠竹下摆放了一张摇椅,阳光正好,微风不躁。
陈慕风坐在那看书,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在院子里,抱着肚子转圈溜达的女人。
他劝了好几回,让她当心肚子,每回瑶儿都说走动有利孕妇生产。
他也问了大夫,得到的答案确实是孕妇多走动有益,可这般看着,总叫人担心。
“哎呀,慕风,你被总是这么紧张兮兮的。”
虞瑶挺着个大肚子,笑眯眯的对他说道。
陈慕风放下手里的书本,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走了过来,“瑶儿,你这这般大,我看着实在不放心,万一有个闪失...”
“呸呸呸,大吉大利,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她连忙打断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宝宝们好的很,也很乖,别担心。”
陈慕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跟着呸了两声,便转移话题,“瑶儿,我昨日给家中寄了一封书信,告知家里我目前在京城,一是到了年关,二来也是为了让他们放心,我怕他们接受不了,便没有提及你。”
虞瑶听了,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你出来这么久,是该让家里知道你的情况,他们心里总归能踏实些。至于我们的事,先瞒着也好,若是他们知道,指不定怎么闹。”
陈慕风也是这般想法,尤其瑶儿快生了,现在更不适合说。
至少,也要等孩子生下来,或者春闱结束过后。
不过,心里到底有些愧疚,他轻轻握着她的手,“瑶儿,委屈你了,我一定找个合适的理由让母亲接受你...”
“可别,我跟你娘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我可不指望她接受我,也不稀罕她的接受。”
她嗤笑一声,眼神看向神色尴尬的陈慕风,“你娘那个人有多讨厌我,你是知道了,无论你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当初我和你三哥在一起时,就百般看不上我,各种折腾找麻烦,最后更是让你三哥休掉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是继续道:“更别说,你还是她最得意,最疼爱且有出息的儿子,若是你娘知道我嫁给你,指不定怎么恨我,说不定还会想杀了我。”
她说的可不是假的,按照王氏的性格,闹还是轻的,说不定会一包药毒死自己。
陈慕风闻言,神色复杂,也知道瑶儿说的是事实,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和家里说的原因。
见他沉默不说话,虞瑶眼眸闪了闪,又是问道:“慕风,我问你,如果你春闱考中进士,并且成功留在京城做官,到那时你母亲又要求要跟着你来京城享福,你会如何?”
她目光紧紧的盯着他,显然想要一个答案。
陈慕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脑海中不断闪过母亲王氏平日里的做派,以及她对瑶儿的种种态度,心中满是纠结。
他心里很清楚,要是娘跟着来京城生活,那今后这座院子将永无宁日,重新回到在泉水村时的样子,说不定还会更严重。
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也打心眼里不希望王氏来京城。
沉默片刻。
他缓缓开口道:“娘在乡下生活惯了,乍然来京城生活,怕是不会适应。假若我春闱真的高中,并留在京城做官,那时可派人多送些银钱回去给他们,让父母哥哥在村里盖个大宅院,再请几个丫鬟奴仆伺候,岂不比在京城过的舒心?如此,我们两人在京城的日子也能有个清净,不至于闹的鸡飞狗跳。”
这是他想到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虞瑶听了确实皱眉,“你的想法是很不错,可按照你娘那性子,就盼着你有出息,好跟着做个官家老太太,从此呼奴唤婢,只给银钱怕是不会答应,肯定会闹着来京城。”
陈慕风自是知道,也头疼的很,“这事到时再说吧,现在没有必要考虑这些问题。不过我不会让娘轻易过来,否则,我们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何止没法过,按照娘对瑶儿的成见,定然会想方设法拆散。
他可不是三哥,老娘虽重要,但在他心里,瑶儿显然更重要。
娘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老家待着吧,该给的银钱他不会少,逢年过节也会回去探望,至于来京城,就别想了。
虞瑶听了他的话,心中算是颇为满意。
她就怕陈慕风会跟陈修远一样,左右为难,拎不清,那才是头疼的问题。
只要陈慕风不松开让王氏来,那老婆子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乡下。
若是自己找过来,她不介意让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别说什么孝顺不孝顺的话,让她孝顺王氏,那才是笑话。
两人正说着,刘婆子端着刚熬好的鸡汤过来,“夫人,喝点鸡汤暖暖身吧,刚熬好的,滋补的很。”
“多谢刘婶,真是辛苦你了,这些日子多亏你的照顾。”
虞瑶淡笑着说道。
随后,接过鸡汤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喝,热气腾腾,京城的冬天冷的很,正好暖身。
若非这会太阳好,她怕是躲到屋里去了。
“夫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这是老奴该做的。”
刘婆子笑眯眯的说着,又转身去厨房给陈慕风端来一碗鸡汤,“公子读书辛苦,这会天冷,也喝碗鸡汤暖暖身吧。”
“多谢刘婶。”
陈慕风笑着伸手接过,就坐在虞瑶对面喝了起来。
这段时间了京城的生活,温馨宁静又甜蜜,完全是他理想中的生活,比原先在泉水村,过的开心多了,也舒服多了。
年关越来越近,陈慕风也放下了书本,专心陪虞瑶过年。
两人一起贴春联,一起准备年货,忙碌又充实。
当然也很开心。
泉水村,陈家老宅。
这一日,老二陈修禾捏着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件,匆匆忙忙的跑回家,边跑边喊:“爹,娘,大哥,老三,你们快出来啊,六弟来信了。”
陈家众人一听是陈慕风来信,匆匆从屋里跑了出来。
王氏更是一脸急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就夺过陈修禾手里的信,嘴里念叨着:“哎哟,我儿的信,可盼来了,快让我看看。”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抬眼一瞧,这才发现自己不识字,神色又是尴尬。
她把信递给已经上学堂的石头,“这是你六叔的信,你赶紧念念。”
石头虽上学堂才半年,但也认识一些字,他接过信,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了起来:
“爹、娘、大哥、二哥、三哥,见字如面,如今已临近年关,甚是想念家中亲人。儿现在已到京城,一切安好,正在专心备考春闱,待考过后,再与家中详述诸事。望家中亲人勿念,愿爹娘身体康健,愿兄长们诸事顺遂。”
石头念完,目光看向大家,“念完了,信上就这些。”
在场的众人闻言,都是松了一口气。
陈慕风走后,就一直没个消息回来,他们就算想打听也知道去哪打听,只能心里担心着,祈祷他再外一切顺利。
这会听说人到了京城,一切安好,正在全力备考,也是放下心来。
王氏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去了这么久,总算来信了,害的这段时间我都担心的睡不着觉。”
“好了,京城路途遥远,信件寄过来也需要时间,既然他在京城一切安好,又在全力备考,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陈老爹说着,目光又是看向老三陈修远,“老三,马上过年了,周家那边挑点东西送过去,这头一回送年礼,可不能马虎。”
陈慕风离开泉水村后,王氏就到找媒婆给陈修远说媳妇。
因着虞瑶和王氏的事,导致十里八村没人敢嫁给陈修远,有个偷媳妇银子的婆婆,还这么泼辣蛮横,但凡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把人嫁过来。
最后还是周婆子带着女儿桃花主动找到王氏,说桃花愿意嫁给老三陈修远,而且不要彩礼。
周婆子打的主意简单,既然桃花不能嫁给陈慕风,当个未来的官太太,那能够嫁给陈修远也是好的。
陈修远是陈慕风的哥哥,这弟弟若是发达了,怎么也会提携帮衬这个做哥哥的。
而且陈家一直没分家,等陈慕风考中进士,留在京城做官,到时候一家人肯定会跟着去京城。
桃花作为陈修远的媳妇,自然也会跟着去京城,到时候还怕没有福可享?
王氏虽不喜欢周婆子,也看不上桃花,但对于这桩婚事也是乐意的很。
陈修远是二婚,又曾经瘫痪过,虽说好了,但能娶到桃花这种没有嫁过人的黄花大闺女,人家还不要彩礼,这样的好事去哪找?
自然忙不迭的答应。
陈修远自然认识桃花,起初不太同意,主要他心里还惦记着虞瑶。
但架不住桃花天天过来嘘寒问暖,温柔小意,体贴暖心。
倒是让陈修远渐渐接受她,也应下这门婚事。
瑶儿找不到了,这日子总要过,重新娶个媳妇,也免得日日惦记着,心里头难受。
两人不久前就已经成了亲。
本来也没那么快,是周婆子催促,说要在年前把婚礼办了。
陈家自然不会不答应,因着周家没有要彩礼,婚事倒也办的热热闹闹。
又在同一个村,这婚事就更热闹了,两家都很满意。
桃花住进了陈家,成了老三陈修远的新媳妇。
还是原先那个屋。
虞瑶曾经用过的东西,都已经被桃花找借口仍了。
别的女人用过的东西,她自是不会继续留着。
因着发生过原先那事,王婆子对桃花倒也不错。
和对待虞瑶那般,处处挑刺找麻烦的样子全然不同。
一是,周家没有要彩礼,等于白得了一个媳妇。
二是,周家就住在泉水村,还是左右邻居,周婆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王氏自然不敢过分。
虽说她平日里泼辣蛮横了些,但周家如此大度,她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这周家,倒是实诚,没要彩礼就把桃花嫁过来,挑些好东西送过去吧。”
王氏也是对陈修远说道。
主要家里有陈慕风留下的一百两,日子宽裕了,自然不会小气。
陈修远听了陈老爹的话,应了一声,“爹,娘,我知道了,这就去准备,定挑些好东西送去周家。”
桃花在一旁听了,脸上微微一红,轻轻扯了扯陈修远的衣袖,娇嗔道:“相公,不必太过费心啦,都是一家人,心意到了就好呢。”
她是真心不希望送好东西过去,也对娘家没有什么好感,巴不得摆脱娘家这个吸血鬼。
别看娘没有要彩礼,但目的可是为了要更多,还指望着自己跟着去京城后,把娘家也带过去。
虽不太可能,但谁让娘喜欢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