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介走了,待了没一会,代表礼部,代表朝廷,对齐烨做出了承诺,国朝举国伐瀛,士林,任何读书人,任何文人,任何文臣,断然不会出现任何不同的声音,任何不同的声音出现之前,礼部都会做他们做拿手的事,捂住他们的嘴。
这就是礼部的工作,捂住嘴,让不应发出的声音永远无法出现,没有这些不同的声音,那么国朝就是好的,稳定的,上下一致的,内部团结的。
“以前,我不喜欢周介,当然,现在也不喜欢,所以任由仇润丰打着我的幌子在朝堂上一次又一次争夺话语权。”
齐烨望着走进来为自己换茶的喻斌:“那时,我喜欢仇润丰,他算是徐功的弟子,好多事又在朝堂上为咱们发声,那时我就在想,仇润丰应该做礼部尚书,周介这个老眼昏花的老狐狸该退出舞台了。”
摇了摇头,齐烨自嘲一笑。
“我才出道几年,区区三年多罢了,终究还是不成熟,试想,如果周介真如我想的那么不堪,老六又岂会一直让他担着礼部尚书这个职务,仇润丰,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喻斌不置可否。
齐烨最大的问题是太过感性,无法做到绝对的理性。
仇润丰令大家失望,正是因齐烨太过感性。
然而仇润丰却对孔璟这个孔家后人做出了极为理性的选择,现在尘埃落定,没了官身,承担了大部分责任,黯然退出了朝堂,一次错误的选择,半辈子的努力付之东流,下半辈子也要活在悔恨之中,这就是朝堂,这就是朝廷上做出错误选择的代价。
不过仇润丰的下场还是好的,礼部很多官员都获罪了,老六都懒得去编织罪名,让这些人自己想,兵部也没跑了,北关失去大好战机一事,被夺了官职的将军就有十二人,其中还有一个正四品。
“接下来应该是吏部了。”
齐烨朝着门外的小伙伴们喊道:“赌一百贯,第三个来的是吏部,谁赌?”
没人吭声,他们也觉得是吏部。
看似整件事和吏部没关系,实则每一件事都和吏部有关,齐烨要不不动,一旦动了,就有大批官员落马,朝廷也会出现大量的空缺。
以前也就罢了,如今这个节骨眼,吏部于情于理都要问一下齐烨的意见,关于东海三道地方官场的官员安排,新衙署的筹备,谁有资格和能力主政等等。
“不赌算了。”
刚起床没一会的齐烨伸了个懒腰:“午睡去。”
喻斌欲言又止,那吏部来人了,谁谈啊?
见到齐烨也不交代,聪明如喻斌岂会不明白。
结果等齐烨回卧房睡下后,吏部没来,来的是工部右侍郎牛克鼎。
牛克鼎都没敢乘轿来,走过来的,一个随从都没带,到了幽王府门口后,倒是没流露出什么惧怕的神色,只是无奈,满面的无奈,深深的无奈。
工部尚书石兰沣被免职了,左侍郎为了体面只能不算体面的上书请辞了,按照顺位继承人的规矩,右侍郎牛克鼎现在成了工部扛把子。
牛克鼎就是个小老头,别看是三把手,实际上都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三年前就几乎不太主动上朝了,就等着再多领几年朝廷俸禄告老还乡。
结果就这三年,牛克鼎都想提前退休了,工部官员是换了一茬又一茬,整个衙署风雨飘摇,今天过的好好的,明天可能谁就要倒霉,到了后天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大后天又有几个官员完蛋。
来都来了,牛克鼎走上前,冲着斜着眼睛的阿卓拱了拱手。
“下官工部右侍郎牛克鼎,见过统领。”
阿卓愣了一下:“你他娘的是工部的?”
牛克鼎吞咽了一口口水:“是。”
阿卓骂了声娘,与身旁的周宝对视一眼,二人懊悔不已,刚刚和齐烨赌了好了!
刚准备带着青狼在泰隆坊遛弯的季元思走了出来,斜着眼睛:“你工部来干鸡毛。”
“季公子,老夫前来是因…是因…”
牛克鼎一咬牙:“因火药一事,我工部愿搜罗天下黄铜,铸…铸炮。”
季元思望着和个被家暴的委屈老丈人似的牛克鼎,回头喊道:“哥几个出来看看,来的是工部的,不是吏部的。”
旺仔、喻斌二人走了出来,极为困惑。
按道理来说,齐烨如今松了口,现在谁来的快,谁和齐烨谈开了,谁就能保全自己的衙署,不敢说百分百确保,至少找上门来的人官职是保下来。
工部是三省、六部、九寺中最没牌面的,按资排辈的话,礼部来过之后应该是吏部才对。
现在大家都盯着幽王府呢,怎么可能允许工部在礼部之后上门求见。
喻斌拱了拱手:“学生喻斌,见过牛大人。”
牛克鼎连忙回礼:“大公子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
“大人欲见我家恩师?”
“不,不见,不见不见,只是传句话,问询一番。”
“问询?”
“是。”牛克鼎嘴里满是苦涩:“若世子殿下首肯,老夫欲上书前往东海三道,督造火…督造战船等事。”
喻斌瞳孔猛地一缩,其他小伙伴也是面面相觑。
右侍郎,哪怕是工部的右侍郎,别看在朝堂上没什么牌面,可足以称得上是朝堂大员了。
京中各衙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很多去外地办差的官员,干着干着职位就变了,成地方官员了,这种事屡见不鲜。
到了右侍郎这个地位,这个资历,没有任何一个官员会主动要求去京外办差的,而且还是耗费时间极长的苦差。
当然对齐烨,对幽王府的人马来说,能有一个侍郎级别过去参与,哪怕什么都不干,只要人在那,很多事情都方便,这也是为什么齐烨去东海的时候,领了一大堆官职,其中还包括了兵部右侍郎的缘故。
喻斌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敢问牛大人,可还有其他大人前往东海三道?”
“有,礼部要去一名左侍郎,吏部要去一名郎中,户部去一名员外郎,刑部去的郎中,九寺去几名少卿。”
喻斌神情一震,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望大人入正堂稍待片刻,学生这就去请恩师与大人…”
“不了不了,就是问询一番,若是殿下首肯,老夫年关前就要启程。”
季元思脱口问道:“元日都不过了?”
“不过了,不敢过了,更无颜面过了。”
满面苦涩的牛克鼎冲着大家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牛克鼎一走,喻斌喜笑颜开,除了周宝外,其他人都是面露思索之色。
周宝满面困惑的问道:“各衙的官员扎堆去东海,这是为何,有功劳可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