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殊低头看着滚落到自己脚边的，属于黎霜的头颅，在那一瞬间，心口迸发出强烈而冰冷的刺痛。
她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气，几乎是瘫在地上，心脏疯狂跳动，完全喘不上来气。
黎霜的那双红眸仍然睁得大大的，看着她，眼珠迟钝地转动，似是没分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傅影面前那具属于黎霜的身体，仍然站在原地，垂下来的手指轻轻抓着空气，似乎也很迷茫。
宋殊大口喘着气，心脏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疼，浑身掠过强烈的热意，紧接着被寒气覆盖。
她的视野里尽是不断涌出血液的黎霜脑袋，就连傅影喊她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耳边只余下轰鸣，浑身发麻。
黎霜呆呆地盯着宋殊的脸，唇瓣一张一合还在动，眼睫毛随着眼部肌肉的抽动而发颤。
宋殊心神恍惚着，浑身的麻劲缓了许多后，脑袋里才缓缓跳出来一个理智的念头。
——黎霜没死，她没死。
她的脑袋虽然被砍下来，但眼睛还在动，嘴巴也还在动，她仍然保留自己的意识，她知道自己在看着谁。
宋殊手指颤抖着，轻轻捧起她的脑袋，踉跄着站起来，也不顾那头颅流淌的热血淅淅沥沥地洒在自己身上。
在傅影幽暗的目光中，她把黎霜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对准位置，放回那仍然站在原地的身体脖颈处。
只听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咔巴声响，黎霜的脑袋微微地转动，密密麻麻的细碎声响从那重新愈合的脖颈处传入二人耳中。
宋殊捂着心口，朝后退了两步，手指无力地抓住傅影的外套，到嘴的脏话还没骂出来，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
“小弃。”
“小殊。”
“……闭嘴。”
宋殊悠悠转醒之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傅影换了，她躺在沙发上，眼睛一睁就看到两张各有千秋的漂亮脸蛋望着自己。
她有气无力地摸着自己的前额，听着两个人各喊各的，恨不得现在就拿袜子堵住她们的嘴。
靠，什么世道。
宋殊捂着仍然发疼的心口，看见茶几上一堆蓝色紫色的灵晶，眼前重现黎霜啃食灵晶的画面，还有傅影砍下黎霜头颅的——
不能再想了，不然还得昏一次。
她伸手去推黎霜凑过来的脸，手臂却软绵绵的，傅影把她抱到怀里，给她喂了点温开水。
“你吃饱了？”宋殊咳了两声，虚弱地询问黎霜。
黎霜摇头：“没有，但能量补充了一大半了，我把白级绿级的灵晶吃光了，蓝级剩了一部分，紫级吃了两颗。”
宋殊被她用的“吃”这个字再度震撼，反应过来数量后，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去！
“你……吃完了？？？”她的声音变了调，眼前再度一黑。
那么多，她那么多攒下来的白级绿级灵晶！
那么多！！！
被吃完了！！！
啊？！！！
“吃饱了的话，之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进食灵晶了。”黎霜讷讷道，“小弃，我好像变成异能者和怪丧的集合体了。”
“怪物。”傅影冷冷道。
黎霜抿着唇，没理她。
宋殊听着黎霜的话，努力让自己缓过来劲，她挣扎着搂着傅影的脖子，坐着直起了身。
虽然灵晶被炫光了，虽然刚刚她经历了一场送人头的血腥场面——但好歹是有点收获的。
“你的脑子里有一颗红色灵晶？”
“是的。”
“那你的心脏……？”
“是紫色的灵晶。”
黎霜说到这里，有些开心：“小弃，我现在有红级的力量了。”
傅影冷飕飕道：“打不过我。”
宋殊闻言只是拧眉看着黎霜。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既可以像活人一样，能呼吸，有心跳，可以正常进食……也能像怪丧一样，吃掉灵晶更快地恢复大脑里那颗灵晶的能量？”
黎霜想了想，点头：“吃不到灵晶，会有很强烈的饥饿感。”
“所以你吃灵晶还要维持脑子里那颗灵晶的饱腹感。”宋殊喃喃道，“也对，两颗灵晶都需要你提供足够的能量。”
“但怪丧的不一样，得靠吃灵晶，活人的灵晶可以自己慢慢恢复精神力。黎霜如果在没有人类食物的情况下，吃灵晶想必也可以维持生命体征……”
宋殊说着，漆黑的眼睛慢慢亮了：“傅影，她不是怪物。”
傅影执着道：“是怪物，砍了脑袋也不会死的怪物，她现在和怪丧一样了。”
宋殊急切又兴奋：“不，你还不明白吗？异能者被捅破心脏，只要灵晶还在，就还有一线生机。但异能者被割掉脑袋就不能活了，脑部组织会很快失去活力。”
“而怪丧呢，被割掉脑袋也不会死，只要脑袋和身体都在，还可以做到自我修复，恢复原样。但大脑被摧毁，也还是会死。”
“这不就代表着，黎霜现在的情况，只要不是摧毁掉她的脑部组织，遇到其他任何情况，她都有可能活下来吗？”
傅影垂眼望着宋殊兴奋分析的模样，轻声说道：“她的生存率在末世里大大提高。”
“——是进化！”宋殊高声道，欣喜若狂地晃着傅影肩膀。
“是进化！异能者和怪丧在某种方面上是共通的，而同时拥有异能者和怪丧的生存特质，在这个末世之下，难道不就是进化嘛！”
“黎霜不是怪物，傅影。”
“她是新人类，是末世爆发后，成功进化的新物种！”
宋殊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着，黎霜跪在沙发边上，呆呆地听着，然后指了指自己：“我？”
“……”傅影看着宋殊已经乐得不知天南地北的样子，闭了闭眼，无奈地微笑，“是进化，你很聪明。”
不过，前世她可没见到过像黎霜这样的情况。
竟然是进化吗，末世下的新人类？
太不可思议……不，放在如今的这个世界，进化成新人类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黎霜开了这个先例。
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比她更早进化成新人类吗？
黎霜听着宋殊的话，慢慢地高兴起来，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宋殊也呵呵笑着，看着她，然后脸色一变，望着客厅隔断滑动门的方向。
“我的房子！我的墙壁！我的阳台隔断门！你们给我赔！！！”
傅影：“……宝宝我这就去清理干净。”
黎霜：“……我也去，小弃。”
宋殊在沙发上坐了半晌，然后啪嗒一下躺了回去，戴上了眼罩和耳机，两耳不闻客厅事。
早知道会末世爆发，她应该找个道士算个命。
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