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朗上下扫视司宁宁,反问她:“你行吗?要是走丢了……”
“县里又不是山里,而且我有嘴又认字,找不到了找人问路就是了,你别小看我!”司宁宁轻哼瞪了霍朗一眼,筷子伸出在梅菜扣肉里夹了一筷子,也就眨眼的功夫,司宁宁瞬间被调转了注意力,惊呼道:“不是梅菜扣肉吗?怎么不见梅菜?这是干豆角吧?”
“豇豆扣肉是浠县的特色做法,你尝尝看,味道不必大城市里国营饭店的梅菜扣肉差。”霍朗说着,很自然地就给司宁宁夹了一块字。
不过他夹的不是干豆角,很是三块很扎实的肉,以至于那碗里的肉直接少了三分之一。
司宁宁始料未及,只能眼睁睁看见那肉被房间碗里。
雪菜肉丝面算清汤面的一种,几块肉放进碗里,油花瞬间飘荡开来。
那肉肥的居多,要是70年代的原居民肯定是爱吃的,可司宁宁不一样,她来自未来,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肥肉司宁宁根本就吃不下,而且比起肥肉,她更喜欢吃瘦肉。
不过眼下肉已经放进了碗里,也不能夹回去给霍朗,更不能浪费,司宁宁轻叹了口气,脊背微躬颇有些生无可恋的韵味夹起一片肉咬了一小口。
“嗯……”
怎么说?
其实没有很油腻的感觉,瘦肉部分有点柴,肥肉部分很软糯,只有边缘肉皮的位置有一点点的硬,至于味道嘛……
有点点像酱香肉,不过肉内汁水更足,吃起来也比酱香肉的口感更润滑。
很香。
司宁宁觉得,这肉配米饭吃应该会更好。
吃完肉,司宁宁又夹了一筷子干豆角。
豆角皱巴巴的,不论是颜色还是品相,都和干枯的老树枝很像,但吃起来味道却让司宁宁觉得很经验。
豆角虽然干巴巴的,但如果嚼到其中隐藏的豆粒,会有一只糯糯的口感,加之上锅蒸煮的时候,豆角里吸满了肉里溢出的汤汁和油脂,素和荤相互中和,非但不油腻,还越嚼越香,简直比吃肉还要过瘾!
之后司宁宁严肃拒绝了霍朗的几次夹肉行为,反之,碗底余下的干豆角则被她包圆儿了。
等司宁宁进行完清盘轻动,捧着圆鼓鼓的小肚子靠在椅子上舒坦叹气,那边霍朗也已经干完四个芝麻酥饼,也差不多包了,“好吃吗?”
“何止是好吃?简直是幸福啊!”司宁宁感叹道。
有荤有素,味道过得去,最只要的是,她只负责吃,不需要自己做,这还不算幸福?
“下次得空再来,等到了冬季莲藕问世,到时候可过来尝尝藕夹……知道吗?h省有一个湖,从那儿出来的莲藕清一色的都是九个孔。”
九孔藕?
司宁宁来了点兴趣。
九孔藕的说法她以前也听过,知道是南方某地产出的,但是没想到,现在居然会距离她那么近,就在同一个省!
司宁宁想多问两句,霍朗却看了一眼窗外,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你……”
“一个人真的能行?”霍朗目光迟疑扫视司宁宁,“还是先跟我回党委部门吧,你想在县里转转,我跟小单打声招呼,让他开车送你。”
仿佛是为了说服司宁宁一般,霍朗后面刻意又补了一句:“坐小皮卡多气派。”
“……”司宁宁额角一排黑线,轻了轻嗓子再次拒绝,“真的不用,我就在附近转转,丢不了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司宁宁态度坚定,霍朗没了办法,只好答应。
越好两点在国营饭店集合,霍朗起身要走,想要什么从口袋摸出几张票打算递给司宁宁,让她中午买饭吃,难料刚一伸手,司宁宁拿着花花绿绿票子的小手也递了过来。
一大一小两只手在半空队上。
司宁宁抬眼与霍朗对视,满目不解,“你干啥?”
“你做什么?”霍朗反问。
“给你钱票啊,午饭我们A……刚才吃饭,我的那份。”司宁宁解释着,之后简介弄清楚霍朗给她钱票的用意,她真是差点被气得笑出来。
司宁宁呼出一口气,清澈鹿眸上下扫视霍朗,“你这是把我当你对象对待了?还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对待?”
霍朗哑然。
他对司宁宁肯定不是当成对象那样,但是这会儿顶着司宁宁的目光,“对待孩子”这几个字他也不能说出口。
要不然按照他对这妮子的了解,她指定得蹦起来跟他叫嚣“谁是小孩”了。
霍朗一搓前额头发,站起身,“行了,那我先去忙,两点你别忘了。如果找不到这儿,就跟人问党委部门,那儿有县里最高的楼,这里的人基本都知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司宁宁不耐烦摆手。
即使霍朗不说,她也感觉到了一些。
小孩就小孩吧,反正该讲道理的讲道理,该怎么相处的还怎么相处,基本没差。
想归想,可望着霍朗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司宁宁又无意识轻哼了一声,“明明也比我也没大几岁……”
夏风带动窗柩发出的牙酸声音唤回了司宁宁思绪。
司宁宁拍拍脸,下楼询问柜台大姐,哪里有厕所,得知国营饭店有独立厕所或,司宁宁按照提示去找厕所,期间沿路打量,发现厕所正对饭店后门,眼下后门大开,还有人扛着网袋正往后厨送土豆。
司宁宁心思微动,进厕所后反手插住门闩,五六分钟在从厕所出来,便是以一个清瘦小子的模样。
司宁宁提着空背篓,巡视从国营饭店后门离去。
县里不常来,地形不熟悉,加上时间也有限,司宁宁这回只在脸上做了遮掩,为了能走快点节省时间,脚上穿上的是一双黑色布鞋。
浠县比巴河镇大很多,各种巷子错综复杂,司宁宁差点迷路,最后顺着朦胧人声才渐渐回到主要路段。
街上人不少,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个穿白衬褂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飞快驰过的男人,看打扮,如果不是工厂正式工,就应该也是什么供销社主任或者百货大楼经理之类的人物。
司宁宁边走边打量,不知不觉一栋挂着招待所牌子的小二栋平房,正缝里面一个包着头巾的大婶出来倒垃圾,司宁宁脚步一快迎了上去,“大婶!”
说着又磕巴补了一句口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婶,我、我能跟您打听点事儿不?”
司宁宁不好意思挠了挠耳后,比之之前清俊小伙的形象,她这回说话故意磕巴,面上也做出羞赧神色,给人第一印象就是没多大年纪,还在怕羞的男娃。
果然,大婶丝毫没有预防心理,扫把拍拍铲垃圾的簸箕背面,倒完垃圾后还扣着司宁宁胳膊往路边带了带,“啥事儿啊小同志?”
“我、我大姐生孩子了,我娘让我来县里送东西,说是什么厂,我给忘记了,现在找不到地儿了……”
“嗨哟,添人口是喜庆事儿咧!”大婶先是夸,见司宁宁神情着急,连忙安抚道:“小同志你别急,县里的厂子就那几个,啊……”
大婶想了一下,反手用胳膊手夹住扫把和簸箕,掰着手指给司宁宁数,“有纺织厂,砖厂,屠宰场,就这三个。”筚趣阁
司宁宁快速思索了一下,道:“大婶,我想起来,我娘说让我去纺织厂!”
见司宁宁想起来了,大婶松了口气也为她感到高兴,不过旋即又问:“那小同志,你大姐是家属还是工人?”
一听这话,司宁宁就猜测到了一些,估摸是县里工厂跟家属楼应该是分开在不同的地方。
这样也好……
想着,司宁宁答道:“我大姐是家属,我姐夫在纺织厂里工作,大姐跟着一起过来料理姐夫起居的。”
招待所大婶登时了然笑了,给司宁宁指了个方向,道:“你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再往左拐走到头,到时候再往左拐走上二百米的样儿,看见挂满衣裳的巷子,那儿就是纺织厂的家属楼了。”
“你呀,到那儿去了在找人问,要是还是问不着,就喊一下试试。你姐要是刚生娃,肯定在屋里没出去。”
“好的,谢谢大婶!”司宁宁咧开微笑,冲这位大婶深深鞠了一躬,之后转身离开。
时间太短,来不及摸S县里黑市在哪里,工厂后门倒是可以试试,可那边需要等到中午工人们下工才行,时间太过紧凑。
思来想去,没有哪里比家属楼更合适的。
人口密集,而且家里至少有一位是在工厂里工作的,有主要收入来源,手里的钱票相对灵活一些。
在去纺织厂家属楼之前,司宁宁又找人问了路,在百货大楼买了一杆小秤,这才朝目的地出发。
家属楼立在一条巷子后方,楼房外侧大部分墙皮脱落,楼体局部有明显皲裂的缝隙,还有雨水浸泡青苔滋生的痕迹。
而家属楼和巷子之间的过道更是拉扯了无数条绳子,上面挂满各色打着补丁的衣服褂子。
说是家属楼,可司宁宁看在眼里的第一感觉是认为这里更像是贫民窟。
拥挤杂乱的感觉,比之之前在镇里看见的居民楼还要不如。
她那些东西,真的能卖出去么?
来都来了,没道理试都不试就打退堂鼓……
司宁宁自我打气,蹲身做出找东西的模样把肩上的空背筐放了下来,小手揭做遮掩的布料一角,探进背筐从空间去除一部分东西。
司宁宁反向把筐背在跟前,边走边打量。
三米多宽过道里,不少婶子和年轻媳妇架着盆洗衣服,家里有小孩子的就往旁边放个桶,再把孩子往桶里一搁,免得摔倒,也免得到处爬,眨眼就找不到人的情况发生。
司宁宁走走停停,也不敢贸贸然开口,就怕招惹是非。
那些婶子和嫂子们倒是注意到司宁宁,但看司宁宁的一身打扮,单看布料也是不差,只以为是哪家的弟弟或者是侄子过来了,压根没往“倒爷”上面想。
就这么走走停停,司宁宁一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正当她掉头要往回走时,忽然听见有两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交谈:
“害,这事儿啊羡慕也羡慕不来!嫁个好男人就是女人的第二回投胎,只可惜啊,咱们没赶上个会疼媳妇的主儿……你瞅瞅那刘晓慧?连生两个丫头家里男人还疼得要命呢!那红糖鸡蛋的,每天都有。”
“可不是咋地?红糖贵也不说了,好歹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里也能买到,你说那鸡蛋那么难抢,她男人从哪儿搞回来的?”
“还有哪儿?”女人声音因谨慎压得更低,“县里黑市你是不是没去过?指定是从那儿弄来的……只可惜咱们没胆儿,要是有胆子的话,也能——”
声音戛然而止,角落里议论的两个年轻媳妇齐齐抬头看向跟前一脸明朗笑容的少年。
周翠花嘴皮子一抖,迟疑询问:“小、小同志,你有事?”
“两位嫂子,我想跟你们打听个事儿。”司宁宁放下筐,佯装憨厚揭开上面封口的布,大剌剌直接把里面的东西给两人看,她咧开笑问,“我大姐叫朱红花,前两个月搬过来跟姐夫住,我娘算日子说我大姐要生了,叫我送点东西来。我找了半天没找着我姐人,你们认识她不?”
“她是纺织厂的家属不?这儿没有叫朱红——”周翠花话说到一半,就被一旁的杨芸拉住了。
“干什么?”周翠花'啧'了一声,杨芸先是摇头,而后下巴冲那筐抬了抬。
周翠花目光盯上了司宁宁背筐里的东西,喉咙滚动吞咽口水,完全忘记刚才司宁宁问的什么话了,赶在司宁宁盖上布之前,一把扒住背筐边缘,“卖吗?卖吗?钱?还是票,都可以!”
周翠花抬头看向司宁宁的目光跟饿狠了的狼似的。
司宁宁嘴角一抽,原本还想做做样子铺垫一下,现在铺垫都不用了……
她唇瓣抿了抿,轻点了一下头。
杨芸招招手,三人一起往墙根死角走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