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司宁宁颔首,心想可能真的是她最近惦记蘑菇的事儿,惦记得太狠了,还有鸡和鸡蛋也是,她最近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两码事儿。
快速换衣洗漱,司宁宁盛出自己那份早饭,徐淑华她们已经准备出门了。
在桌边坐下,想到染布的事,司宁宁开口提了一嘴:“对了,媒染的东西我已经弄到了,打算今天中午就着手染布,你们都谁要染布,到时候记得早点回来……要是回不来,就提前把布料给我,我来弄。”
宋小芸和徐淑华纷纷点头,说了句“行”,蒋月反应比较激烈,直接从门口扑到司宁宁身边,“我我我!我到时候要看你怎么弄!司宁宁,你中午一定要等我回来!”
司宁宁笑了笑,点头应声:“行。”
徐淑华她们走后,司宁宁吃完饭把锅灶收拾了一下,之后回房间把从供销社买的本子和笔各自拿了两个。
司宁宁削好铅笔,把台阶上的兔笼拎进屋,这才背上竹篓和水壶,挽上出门朝队上走去。
原本打算请假去一趟镇里,跟猴头进一步确定消息,一想昨天刚放完假,今天就请假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司宁宁就寻思着把事儿往后延一延,过两天再说。
一到猪栏那边,司宁宁发现不光禾谷和早苗等在那里,平时带着认字的几个萝卜头也都在。
一看见她,小萝卜头们瞬间蜂拥而上,“老师老师!”
“慢慢说,别挤,当心摔着了。”司宁宁手下朝下,手掌向下压了,走进近小萝卜头跟前,她微微躬身看小萝卜头递过来的纸,笑容亲和温柔,“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会?”
被问话的叫赵小慧,十一岁,虽然是小萝卜头里最大的一个,但是因为家里条件苦,身高只有一米三几,刚到司宁宁胸口一点点。
“不、不是的老师……”
赵小慧不是害羞的性格,但司宁宁在孩子们心中的位置宛若神坛,被司宁宁这么温柔地询问,赵小慧还是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努力让自己吐字清晰,以避免带着地方口音的方言,司宁宁会听不懂:
“老师教的这些,我都会认了!我、我奏是(就是)想问问老师,今天还会教新的东西吗?”
乡里的孩子平时四下疯玩乱跑,身上、手上脏点是很正常的事,司宁宁发下去的那些写着字的纸,除了强迫症的禾谷保护得比较干净平整以外,就连早苗的也没能幸免。
可让司宁宁觉得惊奇的是,赵小慧手里的纸保存得也十分干净完好。
司宁宁盯着赵小慧手里的纸打量,身边其他小萝卜头跟着一起道:“老师老师,我们也都会了!”
司宁宁目光扫去,一个个的小黑脸儿写着认真和渴望,让人很难忽视,但是遗憾的是,她今天出门并没有给他们准备新的知识点。
“嗯……”司宁宁轻轻呼出一口气,想了一会儿,道:“这几天我有点忙,没有时间整理新的知识点……”
眼瞅着一个个小黑脸失望垂下,司宁宁斟酌了一下,继续道:“有一个词叫做‘温故而知新’,意思呢,就是说温习旧知识从而得知新的理解与体会。”
小萝卜头们抬起头,认真望着司宁宁,等待下文。
司宁宁“哼哼”轻笑,眉眼弯弯:“过段时间队上要建立扫盲班,到时候会正式开班讲课,之前交给你们的东西到时候都会考。知道什么是班长吗?”筚趣阁
“嗯……”小萝卜头们摇头,“不知道。”
“班长就是班级负责人,辅佐老师主持班级日常工作,是老师的参谋和助手。”司宁宁长“嗯”了一声,继续解释道:“同学们就好比是生产队社员,班长是生产队队长,老师么,就像是大队长一样。”
小萝卜头们一开始还不大明白,听到后面的举例瞬间会意,一个个的小手激动捏成拳头,兴奋道:“班长是官!”
“嗯……”司宁宁顿了顿,不太确定道:“应该算是吧。”
没有学校和扫盲班的时候,司宁宁可以凭意愿和想法去引导孩子们,那种情况下,每认识一个字,或者多认识一个字,都会是意外收获。
可一旦建立了学校或者扫盲班,读书、认字识大道理就是主要的内容和任务,教学方案就会有一定的出入,为了提高孩子们积极性,偶尔设定目标,激发他们的好胜心很有必要。
想着,司宁宁继续说道:“班长不光要成绩好,各方面也要优秀正面,这几天我没时间带你们,你们自己也要好好复习,到时候小考争取当上班长。”
“嗯!”小萝卜们眼睛亮晶晶,很是憧憬,“那老师,我们回去了!我今天一定多读十遍!”
“我也是!”
司宁宁欣慰摆摆手,“去吧。”
小萝卜头们嘻嘻哈哈地拉成一长串抛开了,猪栏这边,就只剩下司宁宁、禾谷和早苗。
禾谷鼓鼓腮帮子,微微噘起小嘴偏头和早苗对视一眼,又看向司宁宁问:“司宁宁,那我们是不是也没有啦?”
“有你们的。”司宁宁点点禾谷挺翘鼻尖,从背篓里拿出卷成圆筒的本子和削好的铅笔,“从今天起,你们两个就在本子上练字,知道了么?”
司宁宁现在还不是生产队的老师,额外教禾谷和早苗东西,根本算不上偏袒什么的,完全是因为三个人的关系亲***时在一起的时间也多,顺手就给教了。
但是这种情况仅限现在,等扫盲班正式开启,课堂成立起来,司宁宁就要一碗水端平。
“哦!”禾谷和早苗点点头。
禾谷爱惜的将卷起的本子封面抚平,他身侧早苗已经翻开了第一页,托着本子扬起小圆脸不解地问:“姐姐,为什么你把字都拆成小块?”
“嗯?”司宁宁躬下身,看见早苗手指指着的地方,她弯眸笑道:“那是字体拆开的笔画,这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你写的时候按照我罗列的笔画顺序来。”
早苗慢吞吞“哦”了一声,想清楚了什么似的,小手轻轻在本子第一行开头的“陈早苗”三个字上轻轻抚摸,半晌她抬起头,肉嘟嘟的小脸挂满稚嫩天真的笑容:“这是我的名字!”
另一边,禾谷发现自己的本子上和早苗的本子上写的不一样,心里意会到了点什么,他拉住司宁宁的手问:“司宁宁,那这个是不是我的名字?”
“没错,就是你的名字。”司宁宁摸摸早苗的脑袋,转过视线微笑的点点头。
较比早苗,禾谷的神色更加平常,仅是盯着本子上的三个字和笔画看了一会儿之后,禾谷一手笔一手本子的递到司宁宁跟前,“你在后面把你的名字也写上,司宁宁,我要连你的名字一起认得,还要会写。”
禾谷小脸板着,满脸认真。
司宁宁愣了一下,也没多想,接过笔和本子翻了翻,在第三页写下“司宁宁”三个字,拆解开来的笔画也没落下。
早苗勾着脑袋在一旁看着,司宁宁写完之后,她跟在后面把笔和本子递到司宁宁跟前,“姐姐,我也要。”
“好!”司宁宁宠溺一笑,如法炮制将名字和笔画写下。
禾谷和早苗坐在石墩子上熟悉笔画,司宁宁开始喂猪轻扫猪栏,期间禾谷抬起小脸问:“司宁宁,等你成了老师,是不是就不用来这里干活了?”
“嗯……不好说。”司宁宁认真想了一下,“得看到时候队长安排几位老师了。”
刚开始教的东西都是基础,比较简单,而且按着时间算,一天应该是上午下午各四节课。
讲课时会分散着讲,更多的时间还是孩子们自己读和写,司宁宁觉得自己能应付得过来,不过如果赵宏兵要她独挑大梁的话,那猪栏这边肯定就顾不上了。
当然,换而言之,如果课堂区分语文、数学两位老师,情况就要另当别论。
“就算宏兵叔安排两位老师,你也可以不来这里,这里这么脏,还这么臭。”禾谷浅淡眉毛皱起,“你平时那么爱干净,就不嫌弃这里吗?”
禾谷嘴里询问司宁宁嫌不嫌弃,实际却是自己嫌弃。
禾谷强迫症的心理虽然改善了许多,但心里其实还是介意这些。
司宁宁纤长睫毛下瞳仁微微闪烁,留意到细节,她只笑了笑应了声好,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但是心底却忍不住琢磨起来。
她平时引导禾谷走出心理障碍,都是采取比较温柔的手段,现如今禾谷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那么差不多的就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司宁宁心里打定主意,又见禾谷、早苗手上没拿饭盒,料想应该是霍朗忘了说,司宁宁也不恼,下达指令让两小只回去拿饭盒,她则趁着空档将猪栏收拾干净。
等禾谷和早苗带着饭盒再次回来,司宁宁刚好收拾完,三人提着东西一同朝知青点走去。
知青点的竹荪已经晒得半干,吃之前需要泡一下,为了节省时间,司宁宁趁早苗、禾谷在门外喂兔子的时间间隙里,从空间拿了一些出来。
一通洗刷忙活,面疙瘩配上竹荪和野猪肉,很快出锅。
司宁宁盛了三人份,她和禾谷他们一人一份。
给禾谷盛饭时,司宁宁一改往常,把碗筷换成了知青点公用的粗瓷碗和略微发旧的筷子。
不出意外,碗筷一在禾谷跟前放下,禾谷脸就因抗议而皱起,“司宁宁,这不是我的碗,我要你那个。”
“不行。”司宁宁摇头摇得干脆,果断不留余地的告诉禾谷,“从今天开始,只要你在知青点吃饭,这就是你的碗筷。”
“可是我不喜欢这个碗……”禾谷获得铅笔和本子的喜悦褪去,小脸涨红止不住摇头,“碗不应该是这样,它至少应该是光滑的,”
“司宁宁,我不想要它,你帮我换一个,行吗?”
禾谷小手拿起筷子,在粗瓷碗边缘一个个褐色凸起的小疙瘩上戳戳点点,涨红眼眶望着司宁宁,试图说服司宁宁,改变她的决定。
司宁宁眉心纠结微蹙,轻轻呼出一口气,就在禾谷以为她会改变主意时,她又抬起眼眸,盯着禾谷正色果决道:“不行。”
禾谷充满期盼的小脸瞬间垮下,红润的眼眶有泪光闪烁,却又咬着唇瓣死活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禾谷一直都记得曾经答应司宁宁的话。
他是小男子汉,他不会随随便便地就哭鼻子,因为司宁宁说过,眼泪解决不了任何事。
禾谷咬着嘴唇对着桌上的碗端坐起来,衣袖胡乱蹭了一把眼眶和额头,他握紧筷子,努力地尝试去吃碗里的东西,可是……
筷子几次都快碰到碗沿,最终都颤颤巍巍地收了回来。
禾谷有点慌,还是没忍住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不行,我不行,司宁宁,我不行。”
小家伙扭过头,眼角挂着泪珠,就刚才那一小会儿,额头已经浮现一层绵密的汗珠,此时正随着眼泪滚落而下滑。
司宁宁早就心软了,看见这幅景象,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可她明白,如果现在不能走出来,禾谷或许一辈子都会维持这副模样。
桌下的手缓缓握起,司宁宁面上虽维持着笑意,却并不如平时的亲和,反而隐隐浮现一丝丝严肃、严厉,“这些都是小事,你可以的禾谷,看,你不是讨厌这副筷子吗?你已经把它拿起来了,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对吗?”
“碗也是一样的。”司宁宁把碗推近禾谷跟前一分,“你相信我吗?相信我就再尝试一次。”
禾谷先是点头,随着司宁宁的安抚,将目光转向桌上的碗,虽然也在点头,却又十分迟疑。
司宁宁忍不住地想,这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禾谷都是抗拒迟疑写满一脸的模样,如果换个人来,禾谷只怕只有极端抗议的份儿了。
想着,她继续安抚鼓励,“我向你保证,不同的碗筷不会影响吃饭,也绝对不会张开血盆大口咬你的手指头,来,我们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