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我抄她的?”蓝凤秋僵立原地难以置信,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我不由自主地望向盛青山。目光交汇,我与他心知肚明,这一次,蓝凤秋是冤枉的。哪怕所有人都说实话,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没有输给我,而是输给了未来的自己。
我默不作声,盛青山迎着我的目光,神色如常。
他淡漠地看着台上的一切,看着皇帝虚与委蛇,看着蓝凤秋逐渐崩溃。一切好像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有人怀疑你。”皇帝微微蹙眉,语气隐隐透露出不耐,“不过承前启后。”
“你们明明就是这个意思!”蓝凤秋一挥衣袖,蛾眉倒竖,露出厉色,“既然这样,那就接着看吧!”
蓝凤秋急躁起来,台下赫然推出一个巨大的铁笼。
笼中是一只体型雄壮的猛虎。
嗷呜——
一声虎啸,震耳欲聋。
众人被骇人的虎啸声震退。
还未来得及站稳,又被猛虎怒撞铁笼的狰狞之态吓得魂飞魄散。
孩童们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围观的众人连连退避。
蓝凤秋视而不见,面色阴沉,眼底冷冽如霜。
“这个,叫火蒺藜。”言罢,她玉手一抬。
守卫按照她的指示,点燃一个表面布满逆刺的黑色瓷胎,飞快地掷入笼中。
火星闪烁,那守卫显然低估了火蒺藜的威力,退得并不算快。
只听“嘭”的一声。
猛虎血肉横飞,守卫亦被猛烈的冲击掀翻在地,一片狼藉。
寿城,乃天子脚下。
不知火药威力的,何止是守卫。
尖叫声,啼哭声,哀嚎声,作呕声霎时交织成一片,宛若人间炼狱。
谁也没有想到,天机台上,玄女降世,会给他们带来这样的灾难。
皇帝猛然起身,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幻。
若说重弩带来的震慑令他沉醉,那火蒺藜无可匹敌的威力,更是彻底点燃了他一统三国的野心。他眸光闪烁,紧盯着台下的一举一动。
既似欣赏,又似酝酿。
他是皇帝。
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
不愿让任何人窥探他的思想。
良久,皇帝怒视蓝凤秋,看似怒不可遏,“放肆!让你自证,岂可伤人!”
蓝凤秋浑不在意,“谁让他们不跑?”
她毫无歉意地睇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守卫,“我嘱咐过,让他离开。他跑得慢,难道怪我吗?还是以为,我是在跟你们闹着玩呢?”
言毕,她目光快速掠过我,生怕我会抢了她的风头似的,继续说道,“火药,是我发明的。火蒺藜是火药的升级版。能够让它发挥更大的威力。带它上战场,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它不只可以这样用,只要量足,就算是一座城市,也可以瞬间夷为平地。”
她说得很快,毫无负担,就像是在说家常一般。
我暗暗心惊,终于明白盛青山在担心什么。若将这样的人,留在皇帝身边,世间终会变成炼狱。她冷血、残暴,毫无人性。
皇帝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眼中已然露出赞赏的目光。
身为猎人,何惧利刃。他轻笑一声,不似刚才,笑声里带着极力压抑的愉悦,带着身为帝王睥睨天下的自信,带着势在必得的自傲。
而后他轻轻瞟了蓝凤秋一眼,神态威严,语气却很温和:“我知你自证心切,但这般伤人总是不对。”
只是不对吗?我静静地立在一旁,亦看着台下的一切,那个守卫大致已经没救了。他看着还很年轻,不知是谁的丈夫、谁的儿子、谁的父亲。
孩童们被这鲜血淋漓的一幕吓着了,窝在大人的怀里嚎啕大哭,撕心裂肺。这或许是他们一生都难以磨灭的阴影。
因为混乱互相踩踏的人们,满身血污惊魂未定的少女,几经挣扎仍难以起身的老者;就连座上的文武百官,也不乏有被吓到脸色惨白无法回神的人在。
我看着他们。
他们亦渐渐将目光投向我。
那些见过火药、亲历战场的将士、那些渐渐预感到危机的大臣,那些感到恐惧、愤怒和怀疑的人们……
他们的目光正在汇聚于我。
盛青山、萧景宸、吕伯渊、兄长、连枝、灵卉……
他们始终注视着我。
耳边忽然静了,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我似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