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秋死了。
死在昨天夜里,悄无声息,像一片消融的雪花。
吕伯渊和盛青山一同回来,神情凝重地告诉我这个消息。
他们小心翼翼地问我有什么打算。
她活着,我或许有所顾忌,需要打算;她死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
我微微蹙眉,不知从何问起。
堂中没有旁人,吕伯渊将我揽在怀中,轻抚我的后背,温声说道:“我已去看过,确实是她。被发现时,人已冻僵生硬了。”
我点了点头。她那么骄傲自负,竟是这样死去,多少觉得有些不真实。
盛青山似是看出我的恍惚,低声补充道:“她身上有处印记,做不了假。连伤痕也与记录一致。”
我仍是点头,默默不语。
知道她被送走,还活着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地要她死。
总想着,她若死了,我不知道多痛快,多轻松。
只有杀了她,才能给那些冤死的人报仇。
可她忽然这样死了,我心中一片茫然。像是绷在心里的一根弦,来不及发出声响就断了,空荡荡的。
“你若想去了心病……”吕伯渊仍记着我因她发噩梦的事,轻声道,“可安排你去。”
去看什么呢?死了的蓝凤秋?他们都说她死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与她不死不休地斗了两世,早已身心俱疲。
“你们打算怎样安置她?”我随口一问。
“烧了。”盛青山回答得十分干脆。自此天地间再无蓝凤秋。
“祺哥儿呢?”我抬眼望着他。
盛青山眼底划过一抹意外之色,“祺哥儿年前就已没了。”他顿了顿,似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他们让他误食了韭菜。”
韭菜……是了,蓝凤秋不能吃韭菜。
我望着他,眼神复杂,想要找到一丝愧疚或是不舍。
即便蓝凤秋是妾,那也是爱了他两世、陪伴了他两世的女人;即便祺哥儿是蓝凤秋生下的孩子,那也是他的骨肉。
难道他不该感到不舍或者愧疚吗?
他似是看穿了我的疑惑,神色冷静,语气笃定:“我从未对她动过心。是她用药,才有孩子。若非皇命,不会带她回府。”他眼底终于流露出痛苦和遗憾,声音低沉犹如叹息,“一步错,满盘落索。”
往事不堪回首。
吕伯渊揽紧我的肩膀,语气宽和:“不见也好,那里阴冷潮湿,煞气颇重,去了难免受惊。那便依着他的办法,将她烧了。”
“嗯。”还是不见了。我略微思索,“可以将眼睛和舌头留下吗?我想去祭奠顾明彰。”
“好。”盛青山不以为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垂下眼帘,将手轻轻搭在肚子上,小家伙似有感应,在我掌心里鼓起一个小小的包来,无论多少次,还是觉得新奇和激动。
我将吕伯渊的手也放上去,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他的大手上,让他一起感应小家伙的存在。
他却像是吓了一跳,隐隐有些不悦和担忧,“他竟这般不老实。”
我笑起来,我已有了新的生活,何必再与过去的人计较。
盛青山默默坐在一旁,看着我们。
直到吕伯渊借口离开,他才再次开口:“经审讯,蓝凤秋乃异世之人,她说她是穿越而来,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怔了怔,盛青山猜她是异世之人,果然不错。但穿越却是第一次听说。
他见我神色懵懂,继续说道:“穿越,只是她自己因缘巧合来到这个世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来。她说出的东西,并不真是她自己发明创造,而是那个世界常见常用的东西。
那里有很多新奇的东西,但并不能都造出来。那里更多的国家,更多的种族,更多的人。在他们的世界,婚姻只有一夫一妻。男女平等,人人平等。她所言的一统天下,即便在她的世界,也还没有达成。这本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谎言。
你我,于她的世界,叫重生。有人因为遗憾,有人因为仇恨。只有极少人能够再次重生,反复轮回。”他双拳紧握,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良久,才缓缓说道,“我或许不该期盼还会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