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终于来了,这么快就要把她卖出去了!
离殇的唇间勾起了戏谑的弧度,随即有些嘲弄地看着莫言儿。
看来,这个女儿也不似想象的那么被宠爱。
在利益面前,她亦是被推到风口浪尖准备待价而沽了,渣爹这是准备出手了,两个女儿正好嫁两个皇子,无论到时谁得了势,他莫问依然风光无限好。
可笑杜诗诗却还不知道莫问的用意,在那里沾沾自喜,自鸣得意中,小妾生的孩子是很少有机会进宫里太学院的,这莫问开口就让言儿一起去,这不是宠爱她是什么?
于是得意忘形的她还不忘了贬低莫离殇:
“老爷,言儿倒是好说,这从小长在将军府,礼仪规矩在诗诗的调教下一直是京城楷模,容貌更是京城第一,不过大小姐这几年却是长在山野之中,怕是一时间明白不了宫庭的礼节,不如诗诗请宫里的嬷嬷先来指导一番,免得到时出了差错给老爷丢了脸?”
莫离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真是还没学乖,看来上次惩罚没让她长脑子,遂冷寒道:
“二姨娘这是说什么话来,我虽然长在山野之中,身体里却流着母亲的高贵血液,母亲在京城贵妇群中享有盛誉,连皇上都曾亲口称母亲颇有大家风范,我这做女儿的耳濡目染这么久,断不能为父亲抹了黑去。”
“大小姐,我也是为了老爷想得多了些,当然就算大小姐有什么不懂之处,还有言儿在边上帮衬的,我倒是多虑了。”
杜诗诗听了眼睛一转假作没有听明白莫离殇话中的意思,却忙不迭地把莫言儿捧高了一番。
莫离殇眼中冷芒轻闪,这说来说去还不是意思是她的女儿都比莫离殇强,这般踩着她不就是为了贬低秦飞燕么?
杜诗诗,你跟我斗也就罢了,断不该将我娘亲扯了进来,如此你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二姨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二姨娘认为我母亲堂堂正妻还不如一个小妾么?
再说了,言儿妹妹自出生后就该由母亲教养,难道这些年一直是二姨娘越俎代庖,忘了长幼尊卑了么?难道二姨娘觉得一个庶女还能超越了嫡女去?既然这样,不如你把这话拿出去让大家听听,如何?”
“这……”
杜诗计听了一愣,没想到只想着打压莫离殇却被她抓住了小辫子。
“好了,争争吵吵成何体统?离儿,身为闺阁女子忌尖酸刻薄,回去把闺训抄上十遍。”
莫问听了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莫离殇,这个女儿回来那会倒是十分乖巧,怎么才没几天却变得犀利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要说做皇子妃倒是需要这般的手段,可是如果不能为他掌握却是十分不妙,心中一动又让他起了试探之心遂开口斥责。
“是,爹爹。”
莫离殇敛住了眼中的讽嘲,很温顺地低下了头。
莫问对莫离殇的表现十分满意,正暗中高兴,转眼见杜诗诗脸现得意,不免生气,怎么平时善解人意的诗诗现在也变得有些无理取闹了?竟逞这无谓的口舌之利,真是不省心!
眼下三王夺嫡,正是紧急关头,不思量着帮他好好哄着莫离殇,却兀自争些有的没的,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心中不禁有些烦燥,遂也没好气瞪了眼杜诗诗:“诗诗,这教导府上小姐之事本来就是主母的份内之事,何时轮到你来干预了?以后言儿的事你少管。”
“老爷!”
杜诗诗见莫问责骂莫离殇正在得意之中,到底老爷还是心向着她的,可是还没将唇间的笑容收敛殆尽却听到了这句话。
她一下惊愕在那里,她一个侍郎府的嫡女心甘情愿为小妾,忍受着世俗的白眼一来是因为莫问的心在她身上,二来她虽然为小妾,行的却是主母的权利,连女儿也一直是在身边教导的,跟个当家主母并无区别。
可是如今却让莫问剥夺的将言儿养在身边的权利,这不是告诉了整个府里,她只不过是妾么?这让她如何忍受,这比将女儿带离她身边都让她无法忍受。
眼光一闪,莫离殇却出乎意料地帮着杜诗诗:
“父亲,言儿妹妹从小生活在二姨娘身边,虽然口中叫得是二姨娘却总是二姨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要把母女两生生的分开对言儿的心灵会造成阴影,再说了,母亲近年来身体一直不好,教导女儿一人就已然力不从心,再也分不出精力来照顾妹妹了,相信父亲也舍不得让母亲再受累了,眼下又值诸皇子选妃之际,免得言儿妹妹情绪波动不如还是由二姨娘代为管教为好。”
杜诗诗听得莫离殇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又是怒气冲冲,这帮是帮了她,可是话里话外却非要打击她一番,还将言儿庶出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明,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莫问听了沉吟了一下,他本来就是为了给杜诗诗敲打一下,舍不得莫言儿受一点委屈,而莫离殇的话也打动了他。
目前三王夺嫡情况未明,偏偏三王都未有正妃,言儿虽然是庶出,但却是第一才女加美女,所以嫁给皇子为正妃也许也是有可能的,就算不是正妃也能是个侧妃,千万不要在这紧要关头节外生枝了。
于是他点了点,赞赏地看了眼莫离殇,回头对杜诗诗警告:“既然离儿求情了,言儿还是由你带在身边调教着,记着了,千万不要将一些不好的习气教于她,否则我定不饶你。”
“是,老爷。”
杜诗诗见终是没有剥夺了她的抚养权,心中倒是十分高兴,当下掩住了对莫离殇的恨意,笑应了。
莫离殇冷笑,她怎么能让莫言儿牵扯母亲的精力?何况到时莫言儿要是好了,都是莫言儿自己的功劳,要是出丑了,这锅还不得让她母亲来背么?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怎么可能让母亲沾上?
不过是打击一下杜诗诗而已。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莫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老爷,今天早上我趁着天未亮就采了些许露珠,熬了玖瑰香茶,不如您去试试?”
杜诗诗温柔地笑着,走到了莫问的身后,小手轻捶着莫问的肩,声音变得有些妖娆。
莫问心中一动,感觉到背上的温香软玉,身体有些灼热,笑道:“经你一提,还真是好久不喝你亲手酿的茶水了,既然你有这份心,我就去试试。”
“父亲,女儿告辞了。”
莫离殇见两人暖昧流转的样子,哪是要去喝茶,分明是借着喝茶的名义去做那种事了,眼中一冷知趣地告辞了。
刚出厅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调笑声,让她步子不禁加快。
“小姐,为什么不把莫言儿的抚养权夺了过来,这不是狠狠地打了杜诗诗一记耳光么?”
出了门后,如画不解的问。
“傻丫头,这莫言儿与小姐我必是势如水火,如果归于我母亲名下教养,弄不好我那渣爹会让她记在我母亲名下,那不是成全了她?
再说了,莫言儿视我为眼中钉,总想着算计我,我又怎么可能不反击,到时她身败名裂,如果还在我母亲教导之下,不得连累我母亲么?”
“噢,小姐果然高明。”
“盯着点那边,那女人受了这些委屈必不会消停。”
“放心吧,早就安排下去了。”如诗笑着应了声,又调侃道:“不过,小姐,这二姨娘您要不说她侍郎府府的嫡小姐,我差点以为了怡红院的头牌,那狐媚的样子别说是男人了,连女人看了都骨头酥半边了。”
“她能得到父亲的宠爱,而且长宠不衰自然是有她的长处,不仅要头脑精明,这迷惑男人的手段也是必需的。”
莫离殇冷冷地笑了笑,她倒要看看在她时不时在莫问心里给杜诗诗扎刺的情况下,莫问还会一如既往的宠杜诗诗么?
“对了,如诗,你寻访几个长相妖媚,乖巧柔弱的女子,最好是简单点的.”
“小姐,怎么了?您要找丫环?我去魔宫调人手来。”
“错了,给我父亲找小妾。”
“啊?”如诗愣了愣,“可是这样对夫人是不是不好?”
“我母亲早就死了心,所以多一个小妾少一个小妾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但是对杜诗诗却是如蛇咬心般的难受!”
莫离殇眼中射出狠绝,想到那次她问娘亲心中可还有爱,娘亲听了面色惨然,眼如死灰,那一刻她就知道娘亲早就绝了情,而活着只是为了她,所以她下定了决心要让他们这对狗男女把欠母亲的都还回来。
莫问你可以利用女人来巩固自己的权力,但千不该万不该利用娘亲,还利用的这么彻底,将娘亲伤得如此之深,但凡你有一点夫妻情份,我这做女儿的也会手下留情,但现在,我必将夺去你所最在乎的东西,让你尝到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的滋味。
“为什么要找简单的?”如画奇怪地问道:“简单的怎么跟杜诗诗斗?”
“父亲厉害么?”莫离殇答非所问的反问。
“将军能做到现在的位置做出这样的事还能博得这般美名,当然是厉害非常。”如画对莫问虽然没有好感,却也实事求是的中肯评价。
“是的,他当然厉害,所以复杂的女人会被他一眼看穿,他会还未接近时就防备起来,这样的女人我要之何用?”
“小姐是说……”
“是的,纯净,妖媚,温柔如水,毫无心机的女人才是我父亲这种男人所喜欢的,只要他接受了,他就会有放松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再加以调教,这入了深宅的女人就算是白纸也会变黑,到那时还怕杜诗诗不栽个跟头么?”
“唉,小姐啊,依我说,不如毒死杜诗诗得了,省得您这么费脑子。”
“你就知道打打杀杀,用毒用刀,真是个不动脑筋的小懒猪。”
如诗听了恨铁不成钢的对着如画脑门一个爆栗.
“小姐,姐姐又打我。”
如画疼得蹦了开去,对着莫离殇撒娇。
莫离殇看了眼如画,笑着解释:“如画,你可知道杀死她只是让她痛苦一瞬间,可是我却要让她痛苦一辈子,天天在痛苦中煎熬,要让她最爱的男人给她致命的一击,让她天天失望,却又天天希望,每次希望过后又是失望的开始,如此周而复始,无休无止,这才是杀人的最高境界。”
“小姐你这话魔性十足,嘿嘿。”
如画调皮的伸了伸舌头。
莫离殇假作嗔怒地瞪了她一眼,才正色道:“对了,一个月后就是了国宴了,吩咐霓裳阁这个月只做十件衣服,价高者得,这几天我推出十款新款,你把图纸给云娘就说务必比以前更精致更华美。”
“小姐,这国宴所有的小姐都卯足了劲,对于装扮肯定是不遗余力的,咱们霓裳阁正好趁此大赚一笔,为何却反而少接订单呢?”如画不明白地看着莫离殇。
“你这就不明白了,物以稀为贵,越是少越是有人要争着抢,这样价格就会抬得越高,到时一件衣服就抵上了百件的价值,咱们正好趁此机会将霓裳阁的经营理念重新塑造,以后霓裳阁只接受三品大员以上家眷的订单,其余概不接受.”
“那不是可惜了,京城中富商占的比例也不小啊,咱这不是把生意往外推么?”
如诗有些惋惜失去了这么好的挣钱机会。
“这个自然不会放弃,再开一个云裳阁,专门接待那些富商家眷。”
“那些富商家眷会不会心有不满?”
如画不解地看着莫离殇,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会的,那些富家千金虽然手中有钱,但却没有权势,在看中同一件衣服时,不免要忍气吞声将心中所爱让给了官家小姐。便现在分开了就不同了,一来减少的矛盾,二来,她们购物的心情也更愉悦了,心情好,花钱自然也痛快。”
“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你不明白,其实官员们与那些富商之间关系很微妙,官员们自以为清高,不愿于富商亲近,可是却又离不开他们的钱,而富商们亦同样看不起当官高傲的嘴脸却又离不开他们的权,这官与商啊就这么以极其微妙的关系存在着,咱们这一区别对待,官员们的家眷会有强烈的优越感,买霓裳阁的衣服就是身份的象征,而富户们亦会有成就感,穿云裳阁的衣服就是财富的象征。他们一高兴了,咱们的腰包就鼓了.”
“小姐,幸亏你不是男人,要是男人的话,这天下有多少事都被你算计了进去了。”
如诗满脸子崇拜地看着莫离殇,真不愧是她的小姐,果然聪明。
“小丫头,敢取笑小姐了,越来越没规矩了。”
莫离殇扬起手欲打她,如诗扑哧一下跑了开去。
莫离殇见左右无人,起了嬉闹的心思,遂驾起了轻功追了上去,两人如乳燕穿柳穿来穿去,一红一白在烟锁池柳的美景之下,凭添了盎然的生机。
如画也跟着一起玩耍着。
突然不远处假山后淡淡的呼吸声让莫离殇一阵警觉,不知道她们三人嬉戏被看去了多少,她长身一跃,纤纤素手勾如鹰爪,犀利如刀,直扑而下,待看清悠悠转出的来人后,心中一惊,急中生智,放松了全身的功力,虽然凌厉之势不减,明眼人一看就是外强中干,毫无任何危险。
“没想到将军府的嫡小姐却是这般的活跃。”
男子的声音似雨后滚动于丝绒花瓣上的水珠,带着风雨过后的清朗与悠扬。
“扑”
说话间却动作潇洒如行云流水般轻飘飘地躲开了莫离殇笨拙的扑抓,长袍飞扬之际,长臂轻舒一推一送之间,快如闪电,拽住了莫离殇的手腕,并将她拽入了怀中。
“你这是投怀送抱么?”
男子低下了头,灼热的呼吸喷到了莫离殇的脸上,眼中带着笑意,那谦谦如玉,君子如风的样子,加上贵不可言的妖孽面庞,任何一个女子都会被摄去了魂魄。
“你……你是何人?竟然敢擅闯将军府?”
莫离殇亦如一般闺阁小姐般红着小脸,眼中透着初识异性的惊恐色厉内荏的轻责。
美目打量着这个让人呼吸停滞的男人。
只见一片金辉之下,男子如刀削般完美的脸庞折射出君临天下的贵气,白皙如瓷的肌肤演绎出淡淡凉薄,墨发轻飞,扬出剔透琉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正含笑看着她,眼中流动是睿智,深藏在眼底的是深沉与算计。
金丝暗纹蟒袍将修长的身形衬托的完美无瑕,衣上精美绝伦的绣工让人一眼就看出绝非凡品,而是出自京城第一绣的绝色坊,绝色坊只承接皇家制衣,从不对外收单。
此人的尊贵不言而喻!
莫离殇打量了一番后,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似乎连脖子都变得有些氤氲,眼中流露出淡淡的仰慕,突然似后知后觉般发现自己竟然被抱在男子的怀中,立刻挣扎起来。
“冰肌玉骨滑腻似酥。”
男子眉轻挑,薄唇微启,轻语低喃般将这暖昧流转的八字送入了莫离殇耳中,惹她眼神一厉,赶紧低下头去,借着害羞掩去了一身冰寒。
“登徒子,放开我家小姐。”
如诗如画双双而至,齐声喝道,攻向了来人,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花拳绣腿不值一提。
男人听到她们的斥责眼睛一眯,一种威仪跃然而上,全身立刻放射出了凛厉之气,而莫离殇趁机脱离了他的掌握。
“你……你到底是何人?”莫离殇惊疑的看着他,结巴地问。
“小姐莫惊,我并非坏人,再说了,你看我长得象坏人么?”
男人顿时收敛了一身的寒意,又笑得温润如玉。
“坏人难道脸上写字么?”
莫离殇眼怯怯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那歪着头天真的模样让男人哂然一笑,心中却似乎又坚定了些。
“当然不会写,但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清王,你是不是就会相信我不是坏人了?”
“胡说,清王乃当今皇上最疼爱的皇子,知书达礼,英明睿智,怎么会如你这般擅闯民宅还偷窥于闺阁小姐呢?”
莫离殇立刻涨红了脸反驳,样子虽然透着天真,可是话中却暗藏机锋。
清王佟夜寒微微一愣,看向莫离殇的眼神中透出了些许的冷意与怀疑,刚才看她与丫环嬉玩分明是有武功的,可是扑上来的姿势却看得出只是三脚猫而已,当时就引起了他的疑虑。
可是想想莫问身为将军,秦飞燕又是武林中人,这女儿会点花拳绣腿也并无不是之处,所以他才打消了疑惑,可是她刚才所言看似无心却又似颇有深意,这个莫离殇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此时正是关键时期莫要一失足成了千古恨。
他的疑虑与盘算莫离殇当然是了如指掌。
清王能这么无声无息地来到将军府定是为了夺嫡之事,眼下以他的优势如果再争取到莫问的支持,那么此次太子之位是毫无悬念的就会落下他的手中。
但要得到莫问的支持必然只有许以更多的利益,这利益最让人放心的莫过了联姻,这清王此行应该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定是为了她而来的,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是任人挫扁圆的还是心机深沉的。
他要的只是她的地位,她的身份,却不需要她聪明和难以掌握,所以她似真似假,让他难以下定决心,她绝不要成为一颗棋子,因为她才是下棋的人。
想到这里,莫离殇掩住了唇间的冷笑,却对如诗吩咐:“快去通知父亲,就说有客来访。”
“是。”如诗应声而去。
莫离殇转过身涨红了小脸气呼呼地对着佟夜寒道:“你是不是清王,一会父亲来了便知。”
佟夜寒听了心头一松,感觉自己太过谨慎了,这莫离殇听说生在山野之中数年,不接触繁华世事,想来是天真烂漫,易于掌握的,刚才那番话估计也是随口之言,倒是他草木皆兵了。
遂笑:“如果我是清王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