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羊肠小道十分狭窄,两边还都是树枝杂草,三人行进速度并不快,只能小心翼翼地前行,詹瑞龙在前面引路,继续介绍起红旗会的内情。
他对二女特别是对东方颖毫无隐瞒,并没顾忌到有些内情涉及到帮会机密,竟是一五一十都说了个清楚。
红旗会以县区为纽带,共设六个分舵,分别是惠泉分舵、南同分舵、安永分舵、长华分舵、龙厦分舵、云漳分舵。
各个分舵自设堂口,多的五六处山堂,少的一两处,以南同分舵为例,就设有武荣堂、安平堂、大同堂三个堂口;
因此杨规的手下就有三位香主、三位护法和三个教头,而詹瑞龙就是三个教头里面的一个,负责训练分舵弟子十八般兵器,其他两个则是技击教头、骑射教头,分别教导弟子练习拳脚擒拿和马术箭术枪法。
听詹瑞龙如此详细解说,东方颖二女也不禁暗自感叹,这红旗会果然实力不凡,组织严密,人才济济,恐怕再假以时日,将成为八闽第一大帮派。
这时明川蓉美却问道:
“大个子,照你这么说,你是堂堂的分舵武术教头,还教人家十八般兵器,那应该很厉害才对呀,
“怎么却让官府几个捕快给生擒活捉了呢?是不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詹瑞龙闻言不由生气,勒住马停了下来,想跟这丫头叫板,不过想起之前东方颖要他收敛脾气的警告,便哼了一声,说道:
“你懂什么?那次是我疏忽大意,中了鹰犬捕快的阴招,他娘的竟然用石灰迷住了我的眼睛,而且其中还有一个高手,就算是平时都不容易对付。
“若不是这次接了任务,必须护送你们先行北上,老子一定去宰了那个家伙,报了这个大仇!”
东方颖微笑道: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才是好汉本色,你记得那个捕快中的高手是谁吗?只要记得就行了,总有机会除掉他的。”
詹瑞龙咬牙切齿道:
“这个我当然打听清楚了,大牢中的好多囚犯都是被这个狗腿子抓进去的,他是南安县衙大捕头排九都,百姓们都称其为坏狗肚,可谓是凶名昭着。”
东方颖咯咯娇笑,她倒是第一次听到姓“排”的人,而百姓们起的这个外号也挺有意思,要是自己遇到了这个家伙,倒要好好看看是什么货色。
明川蓉美却是不屑道:
“自己学艺不精,就别再找借口了,你以后还是避开人家好一点,免得再次被抓进去当苦力。”
詹瑞龙气得七窍生烟,再也不理她,拍马往前狂奔,一眨眼跑出去了十余丈远。
东方颖嗔怪明川蓉美道:
“明川姐姐,你就别再跟他斗气了,詹大哥是个好人,也是个老实人,看把他给气的,这样欺负人家有意思吗?”
明川蓉美不无醋意地说道:
“怎么,你心疼这傻大个啦?你跟杨舵主卿卿我我还不算,连这个傻大个你也当成个宝贝疙瘩,哼,到时候看你怎么跟南宫小姐交代!”
东方颖大窘,连忙低声道:
“你要死啊,这种话可别瞎说!
“我跟杨舵主绝对没有那样子,跟詹大哥也是一样,都是当成朋友、兄长对待,你可千万别跟月儿提起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明川蓉美策马沿着小道急奔,轻笑道:
“不让我乱说也可以,那你就要离他们远一点。”
东方颖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个素来冷静淡薄的日本女军医,竟会越来越调皮捣蛋,性子也越发跟南宫慧月相似了,真是头疼啊!
催马跟上了二人,不多时,从小道中穿过一条小溪,逐渐看到了几处民居,道路也逐渐平坦宽阔了些。
詹瑞龙说这里已经属于井源村的范围了,问东方颖准备去哪一家?
东方颖想起郭云莉说的家中情形,便回答说:
“找郭大春家,他们家门口有一片香蕉树。”
詹瑞龙点了点头,他也不可能全部都知道每一家的位置,便下马去敲路边一家农户的门板,询问郭大春家怎么走。
这时天色接近戌时,村子大多人已经快歇息了,敲了一会儿,才有人隔着土墙木板警惕地问道:
“是什么人敲门啊?”
真瑞龙客气地说道:
“老乡打扰了,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一下,郭大春家怎么走啊?”
片刻后门板打开,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手中拿着烛台,出门看了詹瑞龙一眼,接着又瞅了路上的东方颖二女一眼,突然脸色一变,上前朝东方颖仔细打量起来。
东方颖三人都是感到纳闷,詹瑞龙问道:
“老伯,你认识这位……姑娘吗?”
那老者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轻声对东方颖说道:
“这位姑娘……你是红旗会的人吗?”
东方颖一愣,不知道这个老者为何有此一问,看向了詹瑞龙,詹瑞龙想了想,含糊地点了点头:
“老伯,能告诉我们郭大春家在哪个位置吗?”
那老者又瞅了瞅东方颖,突然双膝一跪,激动地说道:
“那这位仙姑一定是白马红巾女侠了,小老儿叩谢女侠的恩德,能够亲眼看到女仙姑的真容,小老儿实在是荣幸……”
三人大奇,东方颖急忙翻身下马,扶起老者,和气地问道:
“老伯,你怎么知道白马红巾的呀?又为何说我就是她呢?”
那老者笑容可掬地说道:
“是这样的,今日快黄昏的时候,有红旗会的义兵给我们村子里发放钱财,小老儿家中只有我跟老伴两个人,也给我们分了二十两银子。
“给银子的时候,还说是红旗会的白马红巾女侠慷慨解囊,救济百姓的义举,所以我们都念叨着白马红巾的恩德呢。
“我看姑娘既是红旗会的人,又骑着白马,头上也扎着红条巾,不就是白马红巾女侠的形象吗?”
听老人家这样一说,东方颖不禁大感困惑,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红旗会的人了?
詹瑞龙听了却是大为兴奋,他更巴不得东方颖能够加入红旗会,那样红旗会必然更加兴旺和壮大,官府更加不是对手了。
所以连忙说道:
“老伯你说得对,这位女侠就是我们红旗会的白马红巾,您老眼力可真好。”
老者笑得更是开怀,邀请三人到他家里坐一坐,说要让老伴做一顿好吃的好生款待。
东方颖满肚子的疑问,又急着赶回去跟南宫慧月她们见面,当下便婉拒了老人家,说实在是有急事,等以后再来他家做客。
老者只好作罢,却唤出老伴,塞了一大包花生红枣等小食,让三人路上打打牙祭,然后指明了去往郭大春家的路径。
三人只好收下,告别了老伯两口子,顺着村中小路往北走。
东方颖很是感慨,想不到自己的名声都传到了这里,而且竟然深受百姓们的尊崇爱戴,这让她有种如在梦中的虚幻感。
不过细想之下,便明白了这应该是杨规做的“好事”,因为除了他红旗会没人会有这样的心思,四处宣扬自己的旗号。
除了向自己示好,恐怕也是要借助自己的这个名声,去号召更多的民众依附和加入红旗会。
可是自己又挑不出他的毛病来,他这样宣扬也是顺理成章,天衣无缝,只是没有跟自己商量,就把自己和红旗会绑在一起,让她还是不太舒服。
路上明川蓉美却是向她道了喜,说她现在侠名远播,以后一呼百应,走到哪儿都顺风顺水,大家都要沾她的光啦。
东方颖听出了她话里调侃的意味,更是郁闷,不想跟她说话。
借着疏疏落落的几处灯火,很快三人就走到了一片香蕉树附近,看到了一座小院子,四周围着竹篱笆,三间瓦房背靠一个小水塘呈“凹”字型坐落。
而且很明显的是,那两辆西洋马车也停在香蕉树下,证明南宫慧月等人已经来过这里。
明川蓉美开心地叫道:
“东方,我们找到啦,这应该就是郭姑娘的家吧!”
东方颖也很是激动,不过见四周静悄悄的,并不敢高声喊叫,怕惊扰了附近村民,惹得他们又过来大献殷勤。
当下让明川蓉美不要声张,她轻轻跳下马,在一棵小树上绑好马缰,闪身越过篱笆墙,悄悄走向院子里前面亮着灯的一间小屋子。
明川蓉美淡淡一笑,也翻身下马,依样画葫芦跟在她身后,詹瑞龙则是警惕地骑在马上,扫视着左右的环境。
二女轻手轻脚走近屋子,正要上前敲门,突然“汪汪”两声,从两边的墙根下猛地窜出两条大黑狗,分别扑向东方颖和明川蓉美。
二女均是一凛,不过两人都是身手敏捷的高手,哪里会被这两头畜生咬到,东方颖随便飞起一脚,便将扑过来的大黑狗踢得惨叫一声,往后撞到了石磨上,软绵绵地晕死过去。
而明川蓉美闪身让过了大狗袭击,一拳打在了它肚子上,那大狗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转身便跑。
就在这时,屋子里已经有人听到了动静,一个声音喝道:
“什么人?出去看看!”
随即亮着灯的那间房门扇推开,两个汉子提着灯笼走出来,照见了二女,当即喝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私闯民宅!”
东方颖美目瞥了二人一眼,心下感觉不对劲,强压不安说道:
“二位莫要误会,我们是前来接我们的朋友,请问这是郭云莉姑娘的家吗?”
那两个人听得东方颖的话语,愣了一下,举起灯笼靠近了一些,待到看清二女容貌,登时脸上露出淫秽的神色,
互相看了一眼,舔了舔嘴唇正要说话,却听得脚步声响,又走出一人,看样子年纪也不大,一身团花长袍,竟是颇为华贵。
那年轻男子一出来,两个汉子就连忙躬身让到两边,他盯着东方颖二女看了一下,问道:
“二位姑娘与拙荆是何关系?”
东方颖听他说出“拙荆”二字,知道这是在外人面前对自己妻子夫人的称呼,心想难道这人是郭云莉的丈夫?没听她说过呀。
明川蓉美却是首次听闻,不大明白这个词,不过她也不说话,只看东方颖的眼色。
东方颖抱拳说道:
“我们与郭姑娘是刚认识的好朋友,敢问阁下是……”
那年轻男子堆出笑脸说道:
“原来是拙荆的好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二位请移步,到屋内稍坐,在下当尽地主之谊。”
东方颖皱眉道:
“那就不必了,郭姑娘呢?麻烦让她出来一下,我们跟她说两句话就走。”
那年轻男子眼珠一转说道:
“真是不巧,拙荆刚刚归家,因为身子不适,正出门去医馆抓药,恐怕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
“二位姑娘远来是客,若是招待不周,拙荆回来时怕要责怪,快快请进吧。”
东方颖凝神感应了一下周围几间房内的气息,隐隐暗藏了不少人,不过呼吸都很微弱,似乎并不是什么多高明的练武之人,倒像是沉沉入睡的普通人。
她心下一动,莫非是月儿她们?她们果然在这里,但是情形不对啊,如果是她们,与自己约好了这个时刻会合,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睡了?
她越想越觉得诡异,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三个男人不对头,点了点头说道:
“那好吧,我们姐妹二人就稍等片刻。”
向明川蓉美一使眼色,从三人中间走过,东方颖突然出指点中了那男子的胸腹几处穴道,明川蓉美也是出腿如风,左右开弓,将两个汉子踢倒在地。
那个长袍男子吓了一跳,感到全身酸麻,再也无法动弹,忙张嘴叫道: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是入室抢劫的盗匪吗?”
明川蓉美扑上前用脚尖踢在两个汉子下巴,将他们弄晕了,闪身到那间亮灯的屋内。
东方颖抽出长剑,指住长袍男子的咽喉,森然问道: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那长袍男子脸如土色,哆哆嗦嗦道:
“女侠饶命……小人是……真的是郭姑娘的夫婿呀……女侠若是不信,邻里乡亲都可以作证……”
东方颖还待要细问,明川蓉美从屋内出来,脸色愠怒地上前给了长袍男子一巴掌,喝道:
“胡说八道!为什么南宫小姐会昏迷不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啊!什么……”
东方颖一听南宫慧月竟然在这间屋里,而且还昏迷不醒,登时心乱如麻,再也顾不得审问这个家伙,拔腿就冲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