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不是天庭垃圾场吗?!”
眼前确实有很多书,大的小的厚的薄的新的旧的,什么样的都有,只是全都胡乱堆放在一块儿,于是他的眼前就是几大堆乱七八糟的小山包……
花千树不高兴地瞪他,显然对“垃圾场”这个名词表示不满,但在事实面前又实在不好反驳,只能小声辩解:
“就像你们人类的词典会不停更新迭代一样,天庭手册也是要不断更新的呀,更何况神明存在的历史远比凡人要久远得多,管理体系又相对复杂,所以有这么多一点都不奇怪啦。”
宗承炎没接话,只是牵着花千树的手在一堆书山前停下,另一只手拾起一本,简单翻了翻……
嗯,看不懂。
“这怎么还是甲骨文?”
“你看的是先秦时期的天庭手册啦,自从有了人类之后,神明被赋予了护佑众生的职责和本能,所以相应的文字以及语言体系都会顺应时代,和人类一脉相承。”
宗承炎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上的扔掉,又捡了另外一本……
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篆书?
“那是小篆,”花千树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口解释,“这是秦汉时期的。”
宗承炎诧异地看向她:
“这些文字,你都懂?”
看不出来这小树妖还是个文学大师?
“懂的呀,”花千树很莫名地看着他,“很难懂吗?这不是一看就会?”
宗承炎:“……”
他是不是被这小树妖鄙视了?
不过很快宗承炎就知道他想多了,花千树这么说并不是在炫耀她懂得多,而是她真的一看就会——
大概是宗承炎难得有这么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花千树疑惑于他的突然沉默,思索片刻后恍然。
“我忘了,你看到的跟我看到的不一样。”
她嘴唇小弧度地翕动了两下,不知道念了什么,指尖开始泛起柔和的光晕,就在她伸手要去拾取地上的书籍的时候,被宗承炎一把扣住。
“你干什么!”他急声喝止。
花千树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怎么啦?”
宗承炎气得都想戳她脑袋了,她居然还好意思问他怎么?
“不是不让你乱用灵力吗!”
司宴那家伙短期内不在,她要是再出什么事他找谁去?
花千树反应过来他在担心什么,摆摆手,“没关系的,这里是虚无之界,是一个高于凡间的维度,我在这里动用灵力并不消耗你的财运。”
宗承炎惊讶,“你还自带空间?”
看不出来啊,这小树妖居然真的有这种存在于电视剧的东西,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就在宗承炎开始琢磨这个空间稍微收拾一下,未来可以用来放些什么东西的时候,花千树幽幽开口:
“……或许,你知道什么叫‘虚无’吗?”
宗承炎:“???”
花千树鼓了鼓腮帮:
“虚无,就是没有。虚无之界,意思就是不存在的地方。说到底这里的一切只是一个幻象,因为身处于幻象,所以动用灵力才不会消耗你的财运,因为其实什么都没动用。”
宗承炎:“……”
不是……
宗承炎都被绕晕了,他捏着掌心的书,那么沉甸甸的触感,“是幻象?那为什么我能碰到?”
“因为我们现在也是幻象啊,我们能出现在这儿就说我们现在和它们处于同一维度,当然能碰到。”
所以才说风水轮流转,之前花千树一直被宗承炎鄙视智商,如今到了她的领域,看着宗承炎一副似懂非懂的茫然样她还蛮有成就感的。
她笑眯眯地继续解释:
“你忘了吗?我们这会儿还在你的办公室的,你是闭上眼睛才看到这一切的,这是因为……”
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就像上次你以我为媒介跟鸿钧对话一样,我也可以通过肢体的接触共享我的五感给你。”
“虚无之界呢是鸿钧留给我的,相当于……”
正好她是行政部的,这些天也秦霜学着调试会议室的设备,她回忆了一下那个词,这才继续道:
“相当于投影你懂吗?众神陨落,天庭也不复存在,这是天庭消失前的投影,我可以在这里查到所有关于天庭的资料,却不能真正进入天庭。”
“平时呢,这些投影储存在我的脑海里,只有我能看我能用,现在我把我的五感共享给你,所以你也能看啦。”
说着,她用那只泛着光晕的手,拿起一本甲骨文的书籍,放到宗承炎面前:
“喏,就像现在。”
宗承炎感受了一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刚想说这也没区别,却在低头那一刻愣住。
很奇怪,书上的文字没有变化,甲骨文还是甲骨文,但他居然真的能阅读,好像突然间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认识。
而下一秒,花千树指尖的光晕转淡直至消失,宗承炎有一瞬的失神,等他回过头再看向那本书的时候,发现文字也还是那些文字,可他刚刚分明能看懂的,这会儿却再度回到一头雾水的状态,甚至连他刚刚读懂的内容都办法想起来,想靠记忆去对应学习都不行。
“这是……?”
“是本能,神明对于语言和文字的本能,之前跟你说过的啊,三千世界多少生灵?如果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神明又如何聆听苦难,护佑众生?”
她声音其实没什么变化,和刚才一样的软糯,只是她说出来的东西太宏观和抽象了,甚至带了点严肃的意味,以至于宗承炎朝她看过去的时候,竟恍惚觉得那张平素里稚嫩可爱的面容,忽然之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圣洁。
他们的手还紧紧相连,可宗承炎在那一瞬间却觉得,他和花千树之间其实离得很远。
神。
他眼前的小姑娘,哪怕再单纯,容貌再怎么具有欺骗性,她的本质也还是神。
他们之间,该是真正的云泥之别。
先前萦绕的那点暖意一点点消融,他的心渐渐冷却,被苦涩填补。
“嗯,我知道了。”
他很轻地应了一声,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书放回书堆,也借机藏下那点儿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蜷缩和颤抖。
“走吧,我们出去吧。”
花千树刚想说好,忽然拧眉,歪过脑袋奇怪地看着他,“你好像……又在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