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就在战火一瞬间蔓延到整个长甘州之时，一道耀眼的金光从州城居中的寺庙中爆发。
刹那间，地面破碎坍塌，寺庙宝殿四分五裂，坚硬的墙体碎片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但又在空中，在浩荡的金光笼罩下被碾成齑粉。
金光凌驾于虚空之上，仿佛一轮烈日，璀璨的光芒甚至于要盖过万里晴空，刺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或是匍匐的信众，或是避难的黔首，在这一刻纷纷跪在在地，口呼世尊。
“世尊显灵了！世尊显灵了！”
“你们敢对世尊不敬，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世人皆有罪，必须信仰世尊才能洗清罪孽！”
一众黔首黎民嚎叫着，脸上挂起狂热的愤慨，朝着街头巷尾的锦衣卫扑去，想要阻止他们的行为。
嗤——
迎接他们的，自然是锦衣卫毫不留情的一刀。
当先一人，血液四溅开来，身体被一分为二，脏器‘啪叽’一声砸在了旁边那人的脸上。
“......”
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原本狂热的信众瞬间就冷静下来，开始面露恐惧地向后退去。
“咕噜——”
大炮调转，黑洞洞的炮口暴露在这群信众面前，一个个顿时被吓得作鸟兽散。
生死面前，信仰也无关紧要了。
地面上的局势，被军队短暂地控制着。
......
天有二日，金光灿灿，耀目刺眼。
少倾。
盖过天穹的金光如潮水般褪去，一尊宝相庄严，看似慈眉善目的佛陀露出金身，一道道‘卍’在金身上游走不定，渐渐地在胸口处凝成一个斗大的字。
阵阵梵音传唱，声浪震颤虚空，溢出的金光压得空间四分五裂，不堪重负。
一座莲台也顺势从身下勾织而成，流光溢彩，整体仿佛黄金浇筑，又刻录着大道神韵。
朱浩然脚踏虚空，周身被浩然清气包裹，衣袍猎猎，仿佛遗世而独立的谪仙人。
一眼望去，却看不到眼前这道佛陀的真面目。
男女老少的面孔不断轮换。
“你究竟是谁？”
朱浩然脸上的杀气褪去，但手中的三尺青锋依旧吞吐着剑芒。
他心里边清楚，即便他在一品当中如何横行，面对眼前这尊佛陀依旧是毫无胜算。
本质上，这尊佛陀还是一品之上的存在。
“本座是你，也可以是这浩瀚九州的芸芸众生，佛说众生相，我即是众生。”
金身佛陀口宣佛号，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笑容。
朱浩然却眉头一横，“我大明给你庇护，又以一州之地的信仰香火复苏你真灵，你如此背刺一刀，斩了我大明龙脉一尾，究竟意欲何为？”
这件事情处处都透露着疑点。
上一任灵山之主本来就是在无天和大明的夹缝中生存，突然的背刺得罪了大明会有什么好处？
难不成上一任灵山之主和无天只不过是在演戏，目的就是骗取大明的信任，而后值此之际削减大明的实力。
而后再入主九州，鲸吞大明？
但这可能吗？
上一任灵山之主的肉身都被打碎了，只余下真灵藏匿在无垠虚空，若不是大明施以援助，恐怕就此便沉浸在无边的黑暗当中了。
若是演戏，那未免也太过了吧？
而且本就是位居灵山世尊的位置，上一任灵山之主凭什么配合无天演这出苦情戏？
他完全找不出对方的动机为何...
金身佛陀垂眉低目，手中蓦地结印，一个巨大的、金光灿灿的‘卍’字贯穿了天地。
任凭朱浩然如何腾挪横穿空间，‘卍’如影随形，避无可避，就好像代表了天地间的至理，最终轰然撞在了朱浩然身上。
喀嚓！
骨骼粉碎，血染长空，朱浩然顷刻被砸入了虚空乱流当中，旋即消失不见。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佛魔本就是一体。”
金身佛陀收敛笑容，看向朱浩然消失的方向，虚空裂缝缓缓弥合。
嗡——
刹那间，金光大放，将整个长甘州包裹在内，与世隔绝。
所有人都霎时间沉浸在金色的汪洋之中，手上的动作也缓缓停下，刀兵落地，脸上挂起宁静祥和的笑容。
仿佛沉醉在了一个美梦当中。
......
北境。
张景泰正在煮酒。
纷纷大雪如同鹅毛一般洋洋洒洒落下，在地面上铺就一层柔软的雪白毯子。
腾腾热气从亭子中飘出，与茫茫白雪融为一体。
“待不了多久了...”
张景泰默默饮了一杯酒，感受着火线落肚，周围的飘雪仿佛都静止了一刹那。
戒刀斩龙脉。
他自然也是看到了。
大明龙脉自然不是说斩就能斩的，其时刻都在皇室的监察之下，游动八方，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别说斩龙了，就连找到它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除非是皇室中人，亦或身居高位者，才有丁点虚无缥缈的感应，唯有坐上皇帝位，肩担国运之人才知晓龙脉所在。
而佛门的和尚，杀了内阁首辅张蓬玄，导致龙脉生出些许异动，又不知道借了什么手段，循着这点异动摸到了龙脉的尾巴。
“借大明百姓之香火愿力，来斩大明龙脉，当真是好算计。”
张景泰摇头轻笑，一念之间便明了佛门的诸多算计。
虽然未能将龙脉斩落，只是斩了个尾巴，但已经对大明国运造成的动荡。
再加上如今太康帝举全国之力西征去了，佛门想要趁虚而入也未尝没有机会。
无天、上一任灵山之主...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意思。”
张景泰又饮了一杯，杯底触碰到桌面的那一刻，一道影子出现在亭子外。
宛如柳絮飘扬的大雪落在身上，浑然未觉，只是单膝跪在张景泰面前，身上的麒麟服流转淡淡的金光，半片雪都沾不了身，自然滑落到了脚边。
“国公爷，陛下有口谕：国危，速回！”
张景泰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
话落，来人一抬头，亭子内哪还有张景泰的身影。
桌面上煮酒的玉瓮还在兀自冒着热气，酒香四溢。
“......”
另外一边。
张麟等人将独臂的法玄和尚准备押解回京，还贴心地在附近的衙门借了一辆囚车，给他换上白色的囚服，就这么慢悠悠地踏上了回京的路上。
从戒刀落在龙尾的那一刻起，张麟就知道某种不可预测的变化就要发生了。
这种变化，不是杀了法玄和尚能够阻止的。
“值得吗？”
张麟坐在囚车的顶部，屁股底下是心如死灰的法玄和尚，一脸麻木。
张武也坐在旁边，不知道从哪顺来了一葫芦酒，手边的棍子又短小了几分。
“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忍不住问道。
“走元神仙道，在初始都会学一门术法，叫做望气术，能观人观天观地，小到个人气运，大到一国之运，都能观测出来。”
“当然，这些仅凭粗浅的望气术观测不出来，除非是专修此道之人，但目前九州应该没有。”
“你也看到了那条金龙被一口戒刀斩了尾巴，便是这秃驴干的，非但献祭了自己的果位修为，还有他师弟的舍利子，断了一臂，那口戒刀恐怕就是香火愿力凝成。”
张麟拍得屁股底下的囚车嘭嘭作响，“你说可笑不可笑？这家伙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哪边的人，但还是飞蛾扑火，斩却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