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距离乐乐做移植手术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他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只要打娘胎里留下的老毛病得到抑制，未来很长时间的正常生活不是问题。
这对舒玉他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每天变着法儿的给乐乐做好吃的，保持他的好心情以配合治疗。
“妈妈，给我捐赠肾脏的是爸爸，对吗？”
舒玉正在给孩子喂汤，突然听到这句话，手中的勺子一抖，幸亏有瓷碗托着，否则热汤就要洒手上了。
她抽了张纸擦干净乐乐嘴上的汤渍，没有否认，只是问:“你听谁说的？”
她没有想要故意隐瞒，只是恩情归恩情，她还是保持以前的想法，不想和储行有过多牵扯，尤其是不想孩子和他过多接触。
“我猜的。”乐乐看着她:“妈妈，那天我听到你和袁芝阿姨说话了，所以猜的。”
舒玉睁了睁眼，她们平常会在乐乐睡着后轻声说一些小话，看来以后也要小心一点了。
她捏捏乐乐的脸，放下手中瓷碗。
“别多想，你只需要好好治病，配合医生叔叔的治疗。”
“我会的，可是……我想见见爸爸。”
她动作一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孩子感恩，想亲自说声谢谢无可厚非，可是……
“妈妈，我会听你话的，乐乐不会离开你。”他期冀地看着她的眼睛。
“好吧，我问问他方不方便。”
“嗯。”
舒玉无声叹了声气，终究是父子，某种联系是不可斩断的，加上这次移植，俩人的联系更加变深，她不忍心拒绝孩子，只能寄希望于储行识趣点，止步于此。
然而……当他知道乐乐想见他的时候，心情难以形容的愉悦，甚至当即就说有时间，而且他本身就在医院，表示当下就可以见。
她还想着做最后的挣扎，电话里委婉说:“医生说乐乐的心情不宜再经受刺激。”
“我对乐乐的关心在意不比你少，不然我也不会给他移植，还是说你觉得我给他移植了一个肾，却连见我亲生儿子一面都不配？”储行反问。
他的语气中有不甘，有伤心，有失望，还有隐隐的愤怒，而舒玉却无法反驳。
良久，她坐在医院长廊椅子上，垂头抵了抵额头，只得妥协。
“好，我让乐乐过来见你。”
“他不方便，我来见他，只要你同意我们见面，你知道的，哪怕我远在天边也会赶回来。”
这些听着有些讨好且极易让人感动的话落在舒玉耳朵里却只觉腻，他这个人不适合表演深情，点到为止对谁都好。
为了不听他说出更肉麻的话，舒玉应了声就把电话挂断。
许是怕她反悔，当天下午储行就让助理推着他来见乐乐。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之前不那么愉快，但经过这次肾脏移植，父子俩之间多了一丝牵绊。
人是乐乐要见的，到真正见到的那刻，他又有些害怕，坐在床上拉了拉舒玉的手，略紧张的叫了一声。
“妈妈……”
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舒玉微微弯下腰:“没事，不怕，妈妈在。”
储行的轮椅停下床边，和舒玉正对着，他刚伸出手，感觉到乐乐的排斥，眼睛暗了暗。
“爸爸让你害怕吗？”
他脸色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行动不能自理，再配上这句委屈的话，乐乐竟感觉理亏起来。
缓缓松开舒玉的手，虽不敢直视储行，但摇摇头。
“不……不怕。”
“既然不怕，那我们单独聊聊，好不好？”
他看了眼舒玉，对方立马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她瞪着储行:“你别得寸进尺！”
上次他就把孩子给带走了，所以她不敢离开哪怕一步。
“你在这，孩子不敢和我说话，你没发现吗？”
舒玉皱起眉头，什么叫做她在这孩子不敢说话？她低头时看到乐乐面露两难，尽管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孩子身上有些难以置信，但确实如此。
她张了张嘴，好像知道了，乐乐怕多和储行说话她会不高兴，但不说话这次见面就没意义了，可不就不知道怎么办么。
她咬了咬牙，似乎很难才作出决定，揉揉孩子的头，温柔询问。
“妈妈先出去等，你一个人可以吗？”
她心里是希望乐乐拒绝的，这样就可以证明储行没那么了解孩子，可他呆了那么两秒钟后却点头了。
“可以。”
“好吧。”
尊重孩子的决定，也选择放一次手，舒玉缓步向门口走去，临关门前给了储行一个警告性的眼神，不允许他在孩子面前说不该说的话，更不允许他做不利于孩子的事。
“你不用担心现在的我能做什么，我也刚动完手术没多久。”他状若委屈道。
他都这样说了，舒玉不好再怎样，轻轻把门关上，在外面长椅上等着。
不多会儿，袁芝拎着购买的零食走来，看到她和储行的助理在外面，快步跑上前。
“那家伙在里面？”
舒玉颔首，谁知下一秒袁芝就不肯了。
“你怎么放心他们两个独处啊，储行他是什么好人吗！”
“咳咳……”
助理咳嗽两声向他们证明自己还在这儿，当着他的面说他老板不是好人，是真不怕他告状啊。
“是乐乐的决定，我尊重他。”舒玉拉住袁芝，解释道。
听到这话，她往里冲的动作果然缓了缓，把零食放在椅子上，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
“我最多等十分钟，要是还没看到他出来，我肯定要进去的。”
她也是担心孩子出事，舒玉对她心存感激，嗯了一声。
病房内，舒玉出去后父子俩之间的氛围确实缓和了些，没有妈妈在身边，乐乐更像一个小大人。
“谢谢你移植肾脏给我。”
他真诚地道了声谢，没有任何称呼，储行挑了挑眉毛。
“你不打算叫我一声爸爸吗。”
“我跟我妈妈站一起。”乐乐眼神很坚定。
他没有不承认储行是他爸爸，但只要他妈妈不承认，他就跟妈妈同一战线。
储行听到这个回答显然愣了下，随即笑了，他骨子里还带着自己的基因，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