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月后,风雨山庄便迎来了一位衣衫褴褛,身上还散发着浓浓的血污腥臭之味的少年,看起来与乞丐也没什么区别。
秦渺入门稍稍早了那么一点点,也是孑然一身,并没有半点另眼相待的嫌弃或是鄙夷。
待得留意到少年腰间挂着的令牌,与他手中那柄秋水剑的时候,秦渺就明白了一切,将少年给迎了进去。
自此,风雨山庄又添一员大将,虽然年纪尚幼,但剑法另辟蹊径,自有独到之处,颇得庄主洛一缘的认同。
至此,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洛一缘也未曾藏着掖着,将所知所学倾囊相授,还抽空帮助少年完善剑法,
一晃眼十余年过去,很多事情,都恍如昨昔。
“庄主,这便是当初你赠与我的那柄秋水剑。”
“可惜,它陪伴我争斗了多年,也终究没有一个好的下场。”
小二们已将好酒好菜端了上来,摆满了玉石雕造的桌台上,尽显奢华之感。
郁奕将一柄被破布条缠得严严实实的宝剑自须弥戒里取出,摆在桌上,眼里充满了伤感。
剑柄缓缓抽出,秋水剑的剑身上早已遍布豁口裂痕,伤进骨髓,斑驳的锈迹也攀爬其上,倒是给人一种物是人非的凄凉感。
当初分金碎石无往而不利的秋水剑,在一次又一次险死还生的争斗之中,终于也走到了寿命的尽头。
“无妨,秋水剑虽然是千多年前知名的铸剑大师铁大师所铸造,却不过是他少年成名时的得意之作罢了,乃是制式武器,破了一柄,世间还有不少,他日我们再寻一柄便可。”
接过昔日的赠剑好一通观赏,只见一蒙淡紫色的光辉覆盖其上,正是点星剑法的残余星辉之力护住了剑身。
若非如此,秋水剑早就断得一塌糊涂,彻彻底底支离破碎,又怎还会能撑到今天。
“怎么,小郁子,你来千玄城,也是为了剑冢险地么?”
洛一缘还记得,先前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了郁奕之后,曾嘱托他代为照看灵源山百草门一行人。
百草门有石长发在,本是用不着太过操心,奈何江湖波谲云诡,越来越多昔日避世藏匿得高手都跳了出来。
正宗金钟罩练到极致,固然几乎是天下无敌,可惜石长发的修为还是浅薄了些,暂时难以与真正的顶尖高手争一日之长短。
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残缺不全的秋水剑,郁奕将之再度藏进了须弥戒中,始终珍而重之。
“剑法到了瓶颈,也缺趁手的兵器,就只能来此碰碰运气。”
“听闻剑冢险地可以印证剑法,补己不足,也有可能得到不错的剑器,是以才动了心思。”
两人对饮对酌,郁奕解释着,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
“石头还是和以前的脾气一样,容易火爆,又臭又硬,他的金钟罩也差不多到了瓶颈期,想要更进一步,就算有百草门的丹药,也许得花上不少时间,水磨工夫,慢慢琢磨。”
“陈青这小子不错,融汇了生、死、真、玄四种力量,也算是另辟蹊径,自成一路,唯一与我不同的就是缺乏了可复制性,而且,他也太苦了些,就像是我一样。”
知道洛一缘想探听灵源山的事情,郁奕也不含糊,一五一十,皆尽说了出来。
只是在说到陈青的时候,难免神色黯淡,推人及己,想到了自己的过往,轻轻叹了一口气。
百草门几乎就要被灭门,与郁奕当初的经历异常相似,也难免会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正因如此,洛一缘才会央求郁奕照看一下百草门,免得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难以言喻的苦楚。
洛一缘一低头,便留意到郁奕的腰间,依旧挂着那面通体黑色的小令牌,正面篆刻“风雨”二字,背面则是一个“洛”字。
事过境迁,当年的令牌上也布满了风霜雨雪的痕迹,许许多多的指印纹路清晰可见,也令洛一缘不由得有些神伤。
“宝儿很是刻苦,玩闹是玩闹了一些,在练功方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我离开灵源山的时候,她距离真气自生之境,都只剩下一步之遥。”
“嘴里总是唤着‘师父在哪呀’、‘师父怎么还不回来看我呀’,庄主,你这个当师父的,可是不称职得很。”
洛一缘被这话堵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自责在。
两个宝贝徒弟,都阴差阳错成了放养的模式,始终未有足够的闲暇好生看管照顾,倒也是自己的过错。
“庄主放心吧,罗刹门我铲平了,珍宝斋出了个叛徒,也被我给斩了,顺带还斩了个天火门的长老。”
“如今有盍天青照料,百草门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盍天青可是个人精,精明得很,不会有什么差错。”
“倒是庄主你,何时才回一趟灵源山,那尚长老对你日思夜想,几乎都快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意。”
风雨山庄是一个大家庭,洛一缘也从来不摆什么庄主的架子,无论是郁奕还是石长发、秦渺等,都是以兄弟姐妹相称,关系亲密得很。
将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郁奕又难得露出几分笑容,竟是开起了洛一缘的玩笑。
“去去去,儿女情长的事,你这小屁孩懂点什么,若是有一日你成家立室了,再来和我说这些不齿。”
“话说回来,连天火门的长老都让你给斩了,进步不错,你的点星剑法,又遇上瓶颈了?”
“不妨说与我听听先,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说不准我能给你些启发呢?”
了解完灵源山的现状,洛一缘也算是放宽了心,只是一提到尚芸,洛一缘的头就有些大,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一聊到剑法上,郁奕也就不沉闷了,瞬间来了精神,趁着夜色正浓,将点星剑法再度演练了一遍。
剑舞翩翩,几如十数年前那般,一人舞,一人观,静默无语,唯有星芒阵阵,紫光闪烁。
许久许久,直到灰蒙蒙的天开始亮起第一丝的光明,剑舞方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