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程昱才醒过来。
他望着熟悉的帐顶，一时回不过神来。
如果不是身上的疼痛太明显，他几乎要以为之前的经历是一场梦了。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
“哥哥！”一旁守着他的程小宝听到动静立马抬起头，惊喜的叫着程昱，“哥哥别动。”
程昱又躺下去，“小宝。”
“嗯！”程小宝趴在床边，脸颊贴上程昱的胳膊，“哥哥，不要再丢下小宝了。”
“哥哥没有要丢下小宝。”程昱轻轻摸着他的发顶。
“哥哥骗人！”程小宝带着哭腔闷声道。
“小宝，是谁带哥哥回来的？”程昱也有点自责和愧疚，他的确是让小宝担心了。
“是长远哥哥和漂亮哥哥！”程小宝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程昱说道。
程昱内心复杂，原来那一切不是幻想，他当时看见的，听见的......
其实他当时迷糊间是有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开始听的并不真切，只是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本来逐渐模糊的意识，为了听清这个声音是谁，让他硬是强撑了一段时间。
直到确定是张恒宇来了，他才彻底放松下来。
只是听着张恒宇边哭边大声表白的声音，他又想笑又想哭，内心思绪万千。
想着他程昱何德何能，能得到长远的如此爱护。
还有主子，他也来了。
程昱努力的想咧开嘴角，但几乎被冻僵的肌肉一动不动。
最后他听着张恒宇的声音还是抵不过寒冷的侵袭晕过去了。
“子耀！”张恒宇从门外端着汤药走进来，他从门口就听到了程昱的声音，赶紧加快速度跑进来。
“子耀，你醒啦？！”张恒宇把药碗放在一旁，先是把程昱整个检查了一遍，确定和之前太医说的一致，才放下心来。
“子耀，来，咱们喝药，喝完药就好了哦。”张恒宇舀了一勺汤药，放到嘴边吹了吹，确定是最佳温度了，才递到程昱面前。
程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张恒宇。
他垂眸看了一眼汤匙，又抬眼看了一眼张恒宇，看见他眼里闪耀的光芒，不自觉的张嘴含住汤匙。
就这样，一人喂的开心，一人机械的配合着，很快就把一整碗的汤药喝完了。
“长远，谢谢你。”
从张恒宇进门开始到现在，程昱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刚要转身拿碗出去的张恒宇顿时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扯起嘴角，“子耀说什么呢？这些都是我甘愿做的，为的也不是你的这句谢谢。”
“我知道。”程昱深吸口气，拉住他的手。
张恒宇手指下意识的握紧，随后想到什么，又松开，虚虚的垂在身侧，任由程昱拉着。
“子耀这是要干嘛呢？舍不得我走啊？”张恒宇笑着打趣，眼睛一直看着门外，在心里数着飘落的雪花。
已经捅破窗户纸，没有遮掩的必要了，但他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就上次程昱的态度来说，情况不是很理想。
“我可以抱抱你吗？”程昱声音小的如蚊蝇，低着头，说完脸颊瞬间通红，一直蔓延到耳后。
“什么？”张恒宇瞪大眼睛，回头看着程昱，他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程昱再次鼓起勇气，“对不起长远！那天我不该动手打你，我没想动手的，我就是，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声。
张恒宇没有生气，他叹了一口气，回转过身，垂眼看着程昱，声音没什么起伏，“没关系，那天是我混蛋，我该受的。”
“长远，我想抱抱你。”程昱再次小声说道，脑袋垂的很低，不敢抬头看人，右手拳头捏的紧紧的。
张恒宇抽回被程昱握着的手，“为什么？子耀明知我居心不良。”
“我......”程昱语塞。
“嗯？子耀是以什么身份呢？如果是朋友的话，我想我们不必如此亲密。”张恒宇步步紧逼，程昱既然探出头了，他就绝不会再让他缩回去了。
程昱，这都是你自己选的。
“长远兄......”程昱快哭了，他一想到张恒宇把他从废墟中带回来，就感动的一塌糊涂。
“子耀，你知我要的不是你的感动。”张恒宇像是知道他内心所想，“但凡我求的只是你的感动，那我以往做的哪一样差了？”
“我不是......我没有......”程昱结结巴巴想为自己狡辩。
“那是为何？难道子耀也心悦于我吗？”张恒宇逼近程昱，直直望着他的眼睛，等待回答。
“你你你，我我我，我没有想好！”程昱看着张恒宇越来越近的脸，内心慌乱不已，憋出一句话后就猛的把头扭到一边。
张恒宇闻言忍不住咧开嘴角，又迅速拉回，“哦？什么叫没想好？”
“就是，我我我我大抵心中也是有有有有...的。”
“有什么？”
“有......一个人。”
“嗯，是谁？”
程昱真想钻进被窝里面去，这张恒宇怎么回事？！适可而止懂不懂？！
以往的翩翩公子形象都是假的？
这么想，他也真这么做了，身体缓慢的往下滑进被窝。
张恒宇简直要被他的动作气笑。
他扯开被子，拉出想装鹌鹑的程昱，“子耀这是要干嘛？累了？”
“啊对对对！我累了想睡了！”程昱猛的反应过来。
“好，那子耀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就可以休息了。”
“什，什么问题？”程昱眼神又开始飘忽了，手指紧紧的抓着被角。
“子耀心中的人是谁？”张恒宇轻声问道。
程昱嗫嚅着嘴唇，眼里闪过挣扎，几瞬后像是想通了，他抬起头，直视着张恒宇，“是你啊，长远兄。”
“从前我也没有心悦过何人，自是不知这是各种感情。”
“但，其实我很早以前内心就深深依赖着长远兄。”
“那晚我在废墟下，把我短短二十年的回忆都想了一遍，在我脑海中出现最多的人，除了爷爷奶奶和小宝，就是长远兄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和小宝了，我们连最后一面的道别都没有。”
“当我听到地面上传来你的声音时，我内心异常的放心和安稳。”
“长远兄，你早就渗入我生活中了啊。”
张恒宇听到程昱说他在废墟中能听到他的声音，又心疼又自责，他要是早一点过去王府，他的子耀就不会受这么多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