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慎与凌阳二人在东宫的时候曾经与崔绍接触过一段时间,对他算是了解的人。
可凌阳的了解与韩慎的了解并非一样。
凌阳惊讶道:“崔文璞?他如今有这个胆量了?”
韩慎想起在武陵江渡口的时候,崔绍毫不犹豫地指使身边的侍卫杀了水匪头子灭口的事,拧眉沉思了片刻。
他道:“听说朝廷找粮商赊粮的办法也是他提出来的,他又特意去找了施酌,恐怕是为了秋闱舞弊的仇,盯上我们了。”
韩慎说罢,与秦祯对视一眼,二人心里都有些担忧,不约而同说道:“粮仓!”
片刻后,阿泉驾着马车,带着秦祯跟韩慎往京郊庄子飞奔而去。
庄子上的佃农们见了秦祯跟韩慎二人到来,还以为是来看庄子上的庄稼,却见二人匆匆往粮仓的方向走去,才觉察到不对劲。
等管事的打开粮仓一看,仓库的地面上湿漉漉的,这对于粮仓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韩慎从身上掏出匕首来,划拉开一袋粮食一看,里面的粮食都被水打湿了,已经有了发霉的迹象。
庄子上管事的看了,几乎吓得腿软,这么多的粮食,若是怪到他的身上,他这辈子也还不上。
他还想攒点钱,送自己的儿子去书院读书呢。
他顿时跪在地上说道:“韩公子,这粮仓的门一直锁得好好的,钥匙一直在我身上,我从来没有给过别人,这怎么进水的,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秦祯与韩慎也有些好奇,他们从粮仓外面进来,门口的地上是干爽的,这里地势高,最近更是没有下雨,粮仓是如何进水的?
秦祯注意到装粮食的袋子上还有一些没有化开的白色物质,她在袋子上面抹了一把,有一种黏黏腻腻的颗粒感,放入嘴里一尝,舌尖上顿时传来一股咸味。
“是食盐。”她咬牙说道:“有人往粮仓里撒了食盐,食盐会大量吸收空气里的水分。”
韩慎瞬间明了,抬头看了一眼屋顶,飞身上去查看了一番,再下来,见管事的还一脸惊惧地站在旁边,说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能防备的,你不必自责。”
管事的顿时如释重负,嘴里忍不住喃喃道:“这到底是谁?要这么糟蹋粮食?这庄稼种出来得多辛苦啊!”
“这些粮食全都已经泡发了,若是不尽快食用,很快就得全部发芽,可这么多粮食,一下子哪里吃得完?”
管事的在一边念叨着可惜,秦祯和韩慎也拧眉沉思,关键的是朝廷很快就需要这些粮食,若是不能上缴,恐怕丰隆粮行就得关门了。
两人心事重重地出了庄子。
回去的路上,走到离秦府小院不远处的大街上,崇文街上一如既往地热闹,人来人往,闹哄哄的。
秦祯的耳朵里忽然听见了一声喊:“吃烧饼啰,又香又甜的烧饼啰。”
她眼神一亮,忽然想到什么,走过去烧饼摊子前站定。
韩慎跟着走过来,以为她是饿了,问道:“你想吃这个吗?”
秦祯道:“想吃,更想看看。”随即问了老板烧饼的价格,便掏出三个铜板来,拿了一个走。
秦祯分了一半烧饼给韩慎,带着些欣喜道:“我想到怎么解决粮食的问题了。”
韩慎吃了一口烧饼,听了这话,看看手中的烧饼,又惊喜地看着秦祯道:“你是说烧饼?”
秦祯点点头:“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在西域那种缺水少粮的地方,又到处都是沙漠,行商们往往需要带上一种叫胡饼的干粮上路,这种饼能保存两三个月之久。”
韩慎道:“让庄子上的佃农们帮一帮忙,可以快速把受潮的粮食全部制成胡饼。”
两人商议着,舒了一口气。
他们又特意让姚煦上了折子,说丰隆粮行考虑到沙漠里埋锅做饭的麻烦,替将士们把粮食都制成了可以即食的干粮,反而得了景和帝一通称赞。
这日大朝会后,崔绍气急败坏地回到家里,刚进入房间,正要发一通脾气,便觉察到不对劲。
就在他准备喊侍卫的瞬间,忽然一把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不敢动弹。
“别出声!”手执匕首的主人说道。
崔绍听着声音,莫名有些熟悉,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冷静道:“阁下,我劝你的刀稳一些,我姑姑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你难道不怕在大燕没有容身之地吗?”
便听见身后一声冷笑声:“崔文璞,你回头看看我是谁?”
崔绍狐疑地回头,可在他看清身后的人是谁,那睁大的眼睛便永远也闭不上了。
“你不该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手执匕首的人只留下一句话。
屋中,鲜血洒满了一地,血泊里躺着死不瞑目的崔绍,而手握匕首的人已经不知了去向。
来无影去无踪。
崔侍郎府上出事以后,崔兰漪就被皇后接入了宫中,名义上是给她做伴,实际上不过是担心崔府的事影响了她入东宫。
但到底是已经影响了。
崔皇后也为崔侍郎的事求过景和帝。
景和帝发了怒,甚至怀疑靠秋闱敛财的主意是皇后的授意。
崔皇后便不敢再求情了,只能接受了这个结果。
好在景和帝也知道太子不能没有任何母族的助益,答应了等有了机会,会在崔绍的官职上补偿崔家。
不知不觉,崔兰漪入宫已经快一月了,每日里除了随侍在皇后的身边,便是在自己居住的宫殿里发呆,为父亲和哥哥着急。
离开的时候,哥哥说了会给她送家书入宫,可这一个月里,她什么都没有收到。
今日早上起来还打碎了一只茶盏,心里便有些不好的预感,
正当她坐在屋中想哥哥的时候,崔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莺歌来叫她,说皇后娘娘有请。
崔兰漪心里便更加地不安,从她进了宫,姑母从来没有如此正儿八经地请她过去说话。
崔兰漪到了坤宁宫中,便见崔皇后手斜靠在小榻的扶手上,有宫女给她按着头,她似乎为什么事十分伤神。
“姑母。”崔兰漪唤了一声。
崔皇后抬起头来,见了她,便道:“坐吧。”
等她在椅子上坐稳,崔皇后挥手示意按头的宫女退后。
缓了片刻,她才看着崔兰漪道:“兰漪,绍儿没了。”
崔兰漪听了一愣,绍儿是谁?是她哥哥吗?
她哥哥不是好好地在京畿营做着千骑卫吗?怎么会没了的?
她耳朵里嗡嗡的,听着崔皇后嘴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跳进自己耳朵里。
“皇上遣人来送的信,崔府的管家早上发现的,绍儿被人杀死在了卧室中。”说着,她愤恨地捶了一下小榻扶手,“真是岂有此理,我崔家的儿郎也敢杀!”
崔兰漪还在难以置信道:“不会的,哥哥不会死的,我哥哥他不会死的。”
半晌后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皇上亲自遣人来送的消息,又从姑母的口中说出来,怎么会是假的呢?
她哭着跪到崔皇后跟前:“姑母,你告诉我,是谁杀死了哥哥?我一定要杀了他替哥哥报仇!”
崔皇后神色难看道:“暂时还没有查到。”
她摸摸崔兰漪的头道:“兰漪,你就在宫中好好等着,等查到了是谁,姑母会给你送消息。报仇的事姑母会派人去做,你接下来要做的,是一定要争取到太子妃的身份,才好把你爹救回来。”
太子妃的身份?
崔兰漪抬起头来看着崔皇后,姑母不嫌弃她是罪臣之女吗?
她从前是不屑这个身份的,可现在她知道了,太子妃的名头就是她必须要握在手里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