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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是要守岁的,从小到大每年的除夕夜,叶蓁蓁和弟弟刚过完十二点就熬不住了。

叶父几十年未变,每年除夕夜都坐在电视机前守到天明。

不待孩子起床,掐着点准时在西北乌漆漆的清晨噼里啪啦点燃鞭炮。

初一早上,小院外白茫茫的雪地上铺满红红火火的鞭炮屑。

今年在云城不能放鞭炮,守岁的老规矩依旧要遵循。

大家坐在客厅聊着天,一家人喜气盈盈。

许久未见的亲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叶茂同父母眉飞色舞的分享生活点滴,都是捡着开心的说。

叶蓁蓁坐在一旁不时回复信息,明知顾客是群发也要道谢,置之不理太没礼貌。

叶母不好再提叶蓁蓁的婚姻大事,打探起女儿的工作情况,询问道:“蓁蓁,你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呀?”

叶蓁蓁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如实回答:“平均下来应该有一万。”

据叶蓁蓁了解,公司大多数店长都能拿到这个工资,业绩好的店长年收入破二十万的也不少。

这个数据的真实性毋庸置疑,消息来源是文白景。

叶父和叶母听见此话,明显松了一口气,导购虽不是什么值得人尊敬的职业,好在收入不算低。

叶母环顾房间四周,声音有点低:“这里租金不便宜吧?”

饶是父母再没有见过世面,对比叶茂和叶蓁蓁租住的房屋,心里大概也估算得出这里的租金有点贵。

叶茂接过话头,替叶蓁蓁解释:“你们去过我住的地方,环境怎么样你们也知道。年轻的单身女孩住那边,万一遇见点事情……”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过年不适合说不吉利的话。

叶父在得知房租两千以后,忍不住啧舌,不由得心疼起钱来:“这也太贵了,你这样花钱还能存下来多少?能省还是省点好。”

叶母难得出言反驳丈夫,“女儿安全重要,蓁蓁现在挣得也不少,贵点就贵点吧。”

叶父斜瞟了叶母一眼,没有作声。

叶茂很有眼色的转移话题,和父母谈起他的创业计划。

房租其实可以省掉,叶蓁蓁回汀兰苑的日子屈指可数,文白景也数次让她彻底搬过去。

叶蓁蓁宁愿每个月多花点钱,也不打算退房。她要为自己留退路,万一哪天和文白景有变数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之前超市的某个同事和男友同居,有次吵架闹分手,两人连锅碗瓢盆都分的一清二楚。

那个场面虽是没有亲眼目睹,最初听来是好笑,笑过之后只剩无穷无尽的心酸。

爱时可以为你闯刀山火海,不爱时一分一厘都要掰扯清楚,生怕吃了亏去。

父母在回老家之前,叶蓁蓁休假陪着他们去周边逛了逛。文白景说让司机送他们去景区,叶蓁蓁担心无法和父母解释,只能敬谢不敏。

离开的前夜,叶母和叶蓁蓁靠在床头聊体己话。几乎都是叮嘱女儿要照顾好自己,努力工作。

叶蓁蓁不忍打断母亲喋喋不休的叮咛,父母都是不善言辞的农民,说不来什么漂亮话。自她离家后几年也见不得一面,想到此处她不由得鼻头发酸。

叶母见女儿不说话,始终放心不下,狐疑的问道:“蓁蓁,你和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和有家室的男人...”

明明有男朋友却只字不提,遮遮掩掩不带来见父母,难免让人多想。

叶蓁蓁明白父母是想歪了,哭笑不得地解释:“我没有,老妈你放心吧,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知女莫若母,叶母还是听出她话里的异常,有点狐疑的追问道:“你男朋友没有家室,为什么不带给我们见见?”

“老妈,我不会找有家室的男人。”叶蓁蓁深呼吸一口气,默默垂下眼睫,语气有点发虚:“我没有男朋友。”

不知文白景听见她这样说,会不会生气?

叶蓁蓁将手指攥了很久,始终下不定决心对母亲说真话。

叶母叹了口气,“蓁蓁,你不要骗我们,你还年轻钱可以慢慢赚,千万不要为钱不择手段。”

突然有一团棉球卡在她喉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叶蓁蓁靠在母亲枯瘦的肩头,声音有些许哽咽:“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不会为了钱不择手段。”

说这句话,她是心虚的。

母亲的手,枯枝一般抚摸着她的头发。

叶蓁蓁为父母添置了不少衣物,买了些本地特产让父母带回去,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总要为近亲准备点礼物聊表心意。

本来说好叶蓁蓁姐弟二人打车送父母去机场,一家人站在小区门口等出租车,父母正拉着王优的手告别。

一辆商务车停在眼前。

文白景自车上下来,浅笑着走到几人面前,“伯父伯母好。”

叶蓁蓁全然没有料到文白景会来这一招,努力镇定数秒,挤出勉强的微笑。

叶父叶母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文白景是在和他们打招呼。

“这是...”叶茂见状想要介绍,一时不知怎么说,叶蓁蓁没有发话他不敢主动讲。

“爸妈,这是我一个朋友。”叶蓁蓁急忙接话,故作镇定的向父母介绍。

文白景倒没有和叶蓁蓁计较,体贴的开口:“先上车吧,万一路上堵,不要误机了……”

说完便打开后备箱,动作利落的和叶茂一同把行李放进车里。

叶茂有点受宠若惊,一个劲儿说我自己来就可以。

叶父叶母一头雾水的坐在车上,不时打量文白景,眼神里有几分欣赏之色。

那天文白景穿着如常,依然是西装革履的打扮,头发一丝不苟,看上去精明干练。

外在形象,自然是拿得出手的。

叶母实在憋不住,尴尬的笑了三两声,开口打听:“小文,你是做什么的?”

查户口也太明显,丝毫没有铺垫。

淳朴的如同没有包装打蜡的冰糖心苹果。

文白景侧过脸,眼含深意的看了叶蓁蓁一眼,他没有作声,扯起嘴角淡笑,等着看叶蓁蓁怎么回答。

不等文白景开口,叶蓁蓁从副驾上回过头,瞎话张口就来:“老妈,他是司机。”

“司机啊……”叶母的眼神黯淡下来,语气里有几分失望。

不想父母继续问下去,叶蓁蓁机智的岔开话题,化身贴心小棉袄,颇有耐心的提醒道:“老妈,你们下了飞机取行李的时候注意点,当心落下行李。”

这话她已经叮嘱过许多遍了。

说完她有点心虚的低下头,悄悄瞥了一眼文白景,害怕他生气。文白景看上去很冷静,没有不悦之色。

叶茂盯着叶蓁蓁,他倒要看看叶蓁蓁撒谎会不会脸红。

叶茂不知道文白景的具体底细,可他又不傻,叶蓁蓁当着文白景的面这样说瞎话。他趴在叶蓁蓁的座椅上,眼睛却时不时偷瞄文白景。

叶蓁蓁对此熟视无睹,冲叶茂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到机场帮父母托运完行李,潸然目送父母进入候机厅。

骨肉分离的痛苦,原来除了不舍还有不忍。十七八岁离家读书,那时一心向往远方,只想早点离开喋喋不休的父母。

只想做自由的鸟儿。

叶蓁蓁第一次认认真真目送父母的背影,父母肩背塌了,骨骼和肌肉也缩了。

和记忆中的双亲大相径庭。

时光原来这么残忍,指顾间,父母就老了。

文白景揽住她的肩,半开玩笑的说:“什么时候给我当向导,带我领略一下边疆风光?”

他这样的人,想去哪里去不了?约莫随口一说哄她开心罢了。

不过赤裸裸揭穿别人太不礼貌,叶蓁蓁强颜欢笑应道:“好啊!只是我没有去过边疆太多地方。”

文白景不死心的再次问:“你要不要教我几句少数民族语言?”

闲聊时,文白景偶尔会让叶蓁蓁教他几句,叶蓁蓁从来不肯教,倒不是有意藏私。

实属是不会。

叶蓁蓁不由得蹙眉,笑着轻拍了他一下,面色有点窘然:“我只会:你好,吃了吗?诸如此类,其他的都不会。”

文白景甚至好奇,挑了挑眉头,语气有点怀疑:“按理说不应该啊,你语言天赋这么差?”

其实她不止会这几句。

人类学脏话是不需要语言天赋的,听一遍比写二十遍还记得牢。

叶茂在旁慢悠悠的出声,试图戳破她的伪装,“她还会几句别的,只是不能教给你…”

文白景好似听出点什么,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声调拐着弯:“是吗?”

遇见拆台的猪队友,叶蓁蓁啼笑皆非,恨不得拧着他的耳朵问他:“你是不是傻!”

幸好文白景在场,叶蓁蓁再没心眼也不敢撒泼,多少还要保留几分形象,只能恨恨的瞪了叶茂一眼。

回程的路上,叶蓁蓁莫名有点忐忑,不知文白景会不会秋后算账。

文白景手肘撑在车窗上,调笑道:“叶蓁蓁,你现在说谎脸都不会红一下,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叶蓁蓁观察他半晌,没有看出他有什么不开心,也就放下心来。冲文白景真诚的致歉道:“不好意思,今天辛苦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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