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你指什么？”
昏暗的营帐内，只有两道微弱的声音交谈着。
好在因为此时正是深夜，四周并无多余的声响。
使得两人即便声音微弱，但依旧可以听得清彼此所言。
“就是…近日，我总感觉你举止变得沉稳了多，行为也有规律了，不再像以前那么轻浮。”
昏暗的环境给了苏绾极大的勇气。
她终于一口气不停歇的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
闻言，吴信闭着眼思索了一下。
因为他其实也不太理解苏绾的具体意思。
更何况人本身就很难察觉到自身的变化。
古话说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硬要说让他最近感到轻松的话，也只不过是当初泡芙给他的鼓励，让他想通了一下事情。
念及此处，吴信随口答道：“可能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吧。”
想通了一些事情？
昏暗中，苏绾眼神微动。
她看着吴信所在的地方，在心中焦虑的心情下又开口道：
“想通了什么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焦虑。
她只知道，她现在对于吴信的变化感到陌生。
她急切想要弄明白，这一切的原因。
“你这么在意这个干嘛？”
说实话，吴信现在对苏绾是真有点疑惑了。
因为她明明平时一副高冷的样子，对他爱搭不理的。
怎么今天晚上倒是突然变得对自己关心起来了？
而且，就算自己发生了变化好像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吧？
“…”
沉寂片刻。
耳旁传来清晰的翻身声。
苏绾直接选择了不再理会他。
这给吴信整乐了。
要问的是你，突然不说话的也是你。
神经病啊。
不过算了。
我困死了，睡觉。
想到这，吴信也翻了个身，背对着苏绾不再说话。
下一秒。
清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你说过看在我帮你的份上…你会回答的。”
不是姐们？
这是我不回答你的问题吗？
这不是你自己不想说话了吗？
吴信听着苏绾那感觉还带着莫名委屈的声调眉头紧锁。
思索了一下，吴信决定置之不理。
他是西格玛男人。
更何况这又不是他的问题。
是你先决定不理他的，那么他干嘛还要理你？
耍猴呢这是。
更别说他明天还要早起，睡眠时间本就少，没时间浪费了。
“…”
苏绾见吴信不理自己，也不再说话，沉默下去。
翻来覆去的声音清晰入耳。
吴信烦躁的睁开眼，径直站起身，往着苏绾的席边走去。
随着脚步声响起，席上的窈窕身影猛地静止不动。
苏绾心中紧张，她不知吴信想干什么，有心询问，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闭上了眼睛。
只有微颤的睫毛还在表示主人的心中的情绪。
“你到底睡不睡？”
吴信停留在苏绾席边，面色古怪。
距离的接近，也使得昏暗再也遮不住他的眼，让他看清了苏绾的表情。
这前面不看不知道，近看吓一跳。
此时的苏绾，好像还以为昏暗的场景能掩盖她的表情，导致她再也没有白日的从容，维持着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状态。
脸上的不安、纠结，几乎要溢出来似的，一表无疑。
没有回应。
吴信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席上。
轻微的动作让苏绾瞬间跟受惊的兔子一样，拿被褥盖住了脑袋，闷声闷气道：
“本宫在睡。”
说罢，似乎是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亦或者是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好害怕，所以苏绾又掀开了被褥，在吴信眼前收敛了刚刚的表情，睁开眼重新化为平静，语气急促：
“心中思绪较多，故辗转难眠。”
“如果打扰到你，本宫向你道歉。”
脑中一转。
苏绾便猜测到可能是自己翻身的动作吵到吴信了，让他睡不着，引起了他的不满。
毕竟吴信睡眠浅这件事，她其实也挺清楚的。
虽然可能不是这个原因。
但对她来说，必须是这个原因。
心虚，太心虚了。
看着脸上虽然平静，但身躯却小心的一直朝远离自己方向靠的苏绾，吴信眼中闪过异色。
随即便直接往席上爬去，紧挨着苏绾躺下。
苏绾呼吸一窒。
身体顿时僵住，脑袋成了一团浆糊，她几乎下意识的伸手去推吴信。
“不要…我还没准备好。”
…
安静了一秒。
“准备什么？”
吴信装作不懂，语气疑惑。
苏绾手中动作一顿。
但不等苏绾回答，吴信又“恍然大悟”，正气凛然的抓住苏绾的手道：
“信懂了，长夜漫漫，看来殿下是寂寞了。”
吴信一个翻身，就把苏绾压在身下，似非似笑的眼神盯着苏绾那慌乱不已的表情，用着愧疚不已的语气接着道：
“可惜信名花有主…”
苏绾慌乱的表情愣在脸上。
但吴信话锋一转。
“不过假如是皇太女殿下的话，信也不是不行。”
苏绾逐渐面无表情。
“因此，信愿意牺牲自己，解太女殿下燃眉之急。”
吴信面色沉重，语气却透露出一股大义凛然。
言罢，吴信抓住腰带，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去。
可惜等待了一会，吴信却发现苏绾好似根本没什么表示，只是冷淡的盯着他。
吴信挑了挑眉。
“我真脱了？”
“脱吧。”
苏绾语气平静，但眼眸之中满是冷意。
“如果你对苏婉清不会感到愧疚的话。”
“那本宫今夜也不介意和你共度良宵。”
“而且…”
苏绾闭上眼睛，似乎是有些烦躁。
“玩够了就从本宫身上下来，反正你也调戏够了。”
“哈？你怎么知道我在调戏你？”
吴信双目微眯，不过并未听从苏绾的吩咐，从她身上下去。
毕竟你叫我下去，我就下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苏绾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是心血来潮。
刚刚在见到苏绾那与平日不同的表情后，他就感觉挺有趣的。
至于真和苏绾打起来，他如今还真没那个心思。
即便他明白，这对自己的前程其实挺不利的。
可…
家有娇妻刚入门，正是甜言蜜语时。
鹿丸都还有贤者时间呢。
就更别说几日的潇洒和鼓励了。
不过一想到这，吴信脸色一僵，瞬间在苏绾迷茫的眼神中又直接从她身上下去，甚至还爬下了席，回到了自己的席上躺下。
我呸，我真是个畜牲。
吴信愧疚的拉起被褥，盖在自己身上。
我在干什么呢。
泡芙和瑾瑜对我这么好，我居然还做出这些事。
苏绾茫然的躺着。
吴信突然的动作搞得她也是不知所措。
其实在刚刚，吴信说出自己名花有主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吴信是不会真正的对自己出手的。
记忆里，他从来不会在办那些事的时候，在自己面前提苏婉清。
一旦提出，那么他也很快就会离开。
甚至他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也几乎不会在自己寝宫留夜，只会“屁颠屁颠”的跑去找苏婉清。
可之后，吴信那突然的动作，就让她彻底搞不懂了。
心中几乎被不安填满，还有些惶恐。
但就算如此，苏绾却依旧没有表示出来，只是微微侧过身子，强忍着心酸，平和的朝着吴信问道：
“所以…你变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你咋就老抓着这个不放呢？”
“因为你没有回答本宫。”
苏绾态度强硬。
“更何况…你答应了我会回答我的。”
吴信闭着眼，叹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真是造孽。
“我不知道你说的变化指什么，但如果你硬要说的话…”
“那么我最近只是觉得我太过忧虑，所以我决定做一些我该做的事，因为这样会让我身边的人开心一点，也会让我开心一点。”
“就像现在，我觉得我该睡觉了，那么我就该睡觉了。”
“什么意思？”
苏绾不解，犹豫一秒后，再度开口。
“就是说…”
背对着苏绾，吴信思索了一下。
“比方我之后，就想建功立业，名扬天下，我就去建功立业。”
“想帮助凉州的百姓，就去帮助凉州的百姓。”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抛开顾虑，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往前走，而不是沉浸在未知的危机里，忽略自己的本心。”
“好了，说完了，你再问我也说不出什么了。”
这样吗…？
闻言，苏绾默然不语。
虽然她也不懂，但看起来这个变化是好事…？
可为什么明明是好事，但自己却感觉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多？
“而且说起来，这点还是要靠着婉清。”
“不然恐怕我还是走不出来。”
“好了，睡觉吧，我真累了。”
说罢，吴信不再言语，安静了下来。
…
…
果然不止这样吧…？
苏绾面无表情的抓紧了被褥。
她不理解。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苏婉清。
她到底哪点不比她好。
论支持，论付出。
她给得很少吗？
不，本宫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他们好像本就是正经夫妻。
互相念着对方，又有什么不对的？
苏绾咬着下唇，眼中剧烈波动着，她感觉心中有股莫名的愧疚。
可我为什么要烦躁？
到底是为什么…呢？
也许自己早就有答案了吧？
自己爱上了一个名花有主的男人。
但…
这是…
此时此刻。
苏绾第一次无比厌倦道德感极高的自己。
可扪心自问。
父王的安排，自己的默许。
不就是早就下定决心了的事吗？
再者说…
自己在模拟里面，都已经干过了。
记忆里，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自己早就…
做过了啊。
所以我到底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
…
反正我对她已经足够好了吧。
我从来就在让着她。
可是她自己不知足。
所以…我没有对不起她吧？
而且我这也是为了吴信好。
他不跟我在一起，父王是不会让他起来的。
对吧？
…
她骂我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怪过她。
所以…
我对她好，她也怪我。
那么不是都一样的吗？
再差还能差到哪去？
…
思索间。
吴信的身影渐渐在苏绾眼中变得清晰。
她自知危险，却制不住目光。
因此，她缓缓起身，向着吴信走去。